鮑魚紅燒肉赤紅油潤,雪菜蒸銀鳕魚鮮氣撲鼻,椒麻手撕雞爽口入味,炒時蔬脆嫩清脆。幾個菜适口性都比較強,濃淡搭配也算平衡。衛小枞耍了個小聰明,選的菜除了紅燒肉都是控火比較簡單的。
俞杉對這幾個菜,從視覺到味覺都感到非常驚豔,跑去開了瓶黑皮諾。
“我真的讀過很多菜譜,”衛小枞面對俞杉的驚奇解釋到,“理論基礎很紮實的。”
“這種程度的調味不是光靠理論就能做到的吧?”俞杉舉杯和衛小枞碰了一下。
“可能我味覺比較敏感吧,我在外面吃過的菜基本都能嘗出放了什麼調料。”衛小枞喝了口酒到。
或許是從小衛母一直不讓他吃喜歡的東西,衛小枞在家以外的地方對食物有一種偏執的挑剔。以至于現在已經演變成了,不喜歡的東西硬吃下去,會嘔吐。這段時間在食堂吃飯,每次努力挑挑揀揀,才勉強維持了食物攝入的穩定。
“你很會選餐廳。”俞杉撥下一塊魚肉放到衛小枞碗裡,自己也夾了一塊,魚肉白嫩清香,連着的魚皮呈膠質口感,搭配零星雪菜,簡直有些大廚之風。
“我從小就會。”衛小枞笑到,“我小時候,家裡...沒人的時候,我就自己出去吃。附近的飯店都知道,一個一米二的小學生自己出來吃飯,還每次要點三菜一湯。我常去的店生意都會變好。”
俞杉好笑到,“吃得完嗎?”
“吃不完打包呗。我爸媽都是...”衛小枞皺了下眉,“...很粗心的人,我小時候的執念就是千萬不能讓自己營養不良長不高。”
俞杉笑着擡了下眉毛,像是感受到了未盡之言,兩人碰了個杯。
清冷空曠的客廳裡,唯有一角餐桌的氛圍近乎溫存。
俞杉胃口很好,看起來每個菜都很喜歡。衛小枞看他吃東西的樣子,比自己吃還要滿足。甚至看着看着,還有點感動,自己...居然也能讓另一個人感到開心嗎。
衛小枞簡直要看入迷了。
“怎麼不動筷子?”俞杉擡頭問。
衛小枞笑,慢吞吞夾了塊紅燒肉,“沒,享受一下做菜的成就感。”
這頓飯吃了兩三個小時,紅燒肉熱吃很下飯。蒸鳕魚和椒麻雞冷吃也很有味道,也很下酒,兩人一直邊吃邊聊,到最後,都有些微醺了。
菜吃得七七八八,又端着酒轉移到沙發上聊。俞杉去切了盤水果。
衛小枞有意了解,俞杉就給他講了自己十幾歲身體不好,如何開始跟着一個少林寺出來的師傅練功健身,最後居然走了高考特招的事。還有大學急着創業栽過幾次跟頭。後來進機構做行研,眼睜睜看着vp明知道是爛項目還要求強制跟投,害員工集體連工資都賠進去,怒而出走二次創業……
衛小枞聽得認真,不時鼓勵俞杉多說一些,好讓他從那些概括的簡短詞句中描摹出俞杉過往的人生。
“别說我了,”俞杉不上鈎了,“說說你吧。”
“我?”衛小枞笑了一下,“你想聽什麼?”
“說說......你的失戀恢複了嗎?”俞杉把酒杯放到茶幾上,“最近心情怎麼樣?”
衛小枞聞言哈哈一陣笑,笑容還沒收起,眼淚啪嗒啪嗒就掉下來了。
“哎?我去!”衛小枞摸了下臉上的淚水。心中大窘,我特麼是戲精麼,不給自己加戲會死?
“對不起。”俞杉見狀到。
“沒,不用,”衛小枞阻止,恨自己不争氣,“我真的不愛哭的!“衛小枞忙找補,但是淚腺跟失禁一樣,稀裡嘩啦流個沒完,“我就是...就是......”
“還想他?”
“我......我想我閨女,嗚——”衛小枞幹脆放飛了,借着酒勁直接哭出來,“你知道它有多可愛嗎!”
俞杉懵了。
衛小枞隻要不碰高度酒,是個挺難喝醉的人。但可能是氣氛到了,他有點撒酒瘋似的表達欲,掏出手機讓俞杉看衛小丫的幾千張照片和視頻:“你看,我家小寶可愛吧?”又給俞杉講撿到小丫的故事,講小丫如何如何聰明,如何如何惹人憐愛。
俞杉沒有笑話衛小枞,一直認認真真聽着。
“怎麼不帶小丫跟你住?”俞杉問,“公寓不讓養貓?”
衛小枞出溜到沙發靠背上,摟住一個抱枕,歎氣道:“它小時候做手術遇到過無良獸醫,變得特别膽小,從此不敢出門了。”衛小枞眼睛紅紅,吸了下鼻子,“強帶出門就應激,害怕到發燒。網上說貓應激可能會嘎掉,我怕了,就隻能讓它跟我媽住了。”
“這麼嚴重?”
衛小枞冷笑了一下,“那個獸醫看我小丫是隻土貓,不值錢,私自用它給實習生上解剖課了......”衛小枞心疼得又開始掉淚,“我都不敢細想......出手術室的時候貓沒有意識,他們滿臉笑的跟我說手術很成功。結果小丫回家麻醉醒後就開始絕食,一整天一整天對着牆角發楞,抱上床它自己又跳下去.......換了家醫院拍片子,發現它的器官被......”
衛小枞緊閉着眼睛,難受得說不下去了,把抱枕摟到變形,“我小丫做錯了什麼?它那麼懂事,那麼小一點......憑什麼被這樣對待?”
凡是養寵人士,見自己當作孩子一樣的寶貝卻被别人當個物件都會心碎和憤怒。俞杉見衛小枞被濃重的沉痛和自責淹沒,伸手在他的肩膀拍了兩下。
“你歧視土貓嗎?”衛小枞睜眼瞪着俞杉,仿佛俞杉要是說看不起小丫他就會暴起打人。
“怎麼會。”
“哼,”衛小枞不屑到,“我剛養小丫的時候跟人炫耀,結果他們說我把個土貓當寶。呵,田園貓明明機靈可愛,我還沒嘲笑他們養後院貓。”衛小枞表情委屈而倔強,“莫非養個品種貓自己就是貴族了?”
“對。衆貓平等。”俞杉安撫到。
“誰說我不好都行,但是說我小丫不好,我真的受不了。”
“小丫很可愛。”俞杉說到。
“你是真心的嗎?”衛小枞皺眉質疑地打量着俞杉,眼圈還是紅的。
俞杉看着衛小枞,半晌,歎了口氣。他起身去書櫃那裡,打開一個櫃子翻找了一會,拿着一張照片回來了。
“你看。”
衛小枞接過照片,渙散的視線聚焦,酒意從頭頂散去,雙眼震驚地瞪大了。
照片上,十幾歲的少年俞杉,閉着眼睛,一張稚嫩而清俊的臉,剃了光頭,穿着僧袍,在靜谧的佛殿裡打坐。一隻小小的三花貓團在他的腿上酣然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