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杉以往隻到過公寓樓下,沒上來過,不知道怎麼找對的門牌号。
衛小枞穿着件松垮的破洞t裇,拖拉着腳步去開門時,門鈴已經被按了七八遍。
一開門,俞杉被衛小枞嶙峋的臉頰吓了一跳,不耐煩的表情卡在了臉上。
“是你啊,我以為外賣呢。”衛小枞聲音嘶啞而微弱,但語氣中滿是讓俞杉陌生的冷漠和不歡迎。
衛小枞耷拉着眼皮,又慢吞吞拖拉着腳步挪回了沙發。他這幾天不是在樓上躺着,就是在樓下躺着。
俞杉皺眉在門口站了幾秒,跟了進來,“你病了?”
衛小枞橫躺在沙發上,已經又閉上了眼睛,一個人把沙發占滿了。
俞杉被晾在一邊,渾身冒冷氣。
衛小枞住的公寓裡家具很少,線條冷肅,是極簡中的極簡。
入戶經過衛生間和櫥櫃,到客廳裡。木地闆,大白牆,正中間一張沙發,牆角一套桌椅,對牆并立兩個衣櫃。室内沒有一丁點裝飾品或綠植。明明面積不大,卻顯得很空曠。
沙發邊的地闆上扔着幾盒藥。
“你好幾天沒回消息,我怕你出什麼事。去過醫院了嗎?”
衛小枞像睡着了,沒有回答。
俞杉有些惱火,走近伸手想試試衛小枞腦門的溫度。
衛小枞突然撲哧一聲笑了,睜開眼睛,道:“原來你真當我是朋友啊。”
俞杉眼神一寒,當場要轉身走人。
衛小枞笑嘻嘻坐起來,起身把俞杉拉到沙發上,說:“哥,你坐!”
光腳踢開地上的藥盒,走到櫥櫃邊給俞杉倒了一杯水,“我沒事,我都好了。”
“你來看我,我太高興了!”衛小枞說着把杯子塞進俞杉手裡。他的眼皮全程半耷拉着,語氣歡快得很虛僞,完全看不出一點高興。
說完這些套話,衛小枞重新坐在沙發上,往後一靠,又閉上了眼睛。
俞杉看着衛小枞活像夢遊般的舉止,和t裇裡簡直形銷骨立的身形,問:“你幾天沒吃飯了?”
“昨天吃過了,昨天吧,嗯,吃過了。”衛小枞閉着眼睛。
衛小枞這幾天一共點了兩次外賣,他不想開機,也不關注時間流逝。
俞杉一肚子火,卻發不出脾氣。又問,“剛才點了什麼外賣?”
“水果,”衛小枞音量細若遊絲,像是又要睡着,“嗓子疼...想吃水果。”
俞杉回頭看了眼樓上,上面應該是卧室。
“上床躺着吧。”俞杉把衛小枞拽起來,衛小枞沒反抗,被俞杉半拖半抱送到了樓上。
樓上鋪了濃烈的藍綠色暈染的地毯,中間隻有一張床墊,鋪了原色亞麻床品。睡在床上像飄在海上。
俞杉半跪着把衛小枞弄上床,蓋好了被子。
門鈴又響了。
“水果......”衛小枞就要起來。
“我去拿。”俞杉把他按下去。
俞杉拿了外賣,去衛生間洗手,又在櫥櫃裡找到一套沒開封的餐具,切了一盤水果給衛小枞端上來。
“吃。”俞杉叉了塊火龍果送到衛小枞嘴邊。
衛小枞張嘴閉着眼睛吃了。
俞杉又叉了塊橙子,衛小枞繼續閉着眼睛吃,果汁順着側躺的嘴角溢出。
俞杉來回沒看到哪有紙巾,伸手給衛小枞抹了。衛小枞抓住了俞杉的手。
“你還吃不吃了。”俞杉一隻手端着盤子,坐在床沿,垂眸看着神志不知道清不清楚的衛小枞。
衛小枞閉着眼把俞杉的手按在枕頭上,擺成手心向上,然後摸索着抓着俞杉的手腕,臉枕了上去。
俞杉手被壓,身子擰着,隻好把水果盤放在了地上,轉身面對衛小枞,坐在旁邊的地毯上。
“晚安,哥。”明晃晃的午後,衛小枞過得不知道哪國時間,臉在俞杉手心蹭了幾下,輕聲道,“你的手好熱......”
衛小枞倏地睜開了眼睛,他伸手摸向俞杉的額頭,“你發燒了!”
衛小枞一下彈起,跪在床墊上,雙手捧着俞杉的臉,探過身子用額頭貼住俞杉的額頭。動作太大,給俞杉腦門磕得“咚”一聲,差點躺地上。
兩人鼻尖相觸,俞杉瞪着眼睛定在原地。
“你發燒了。”衛小枞拉開距離,端坐在床墊上說。
“我...我沒有。”俞杉根本沒覺得哪不舒服。
“不,我的體溫是正常的,”衛小枞否認,“我今天量過的,你不正常。”
衛小枞爬起來,噔噔噔跑到樓下,拿了體溫計,噔噔噔上樓,掀開俞杉的衣服就塞進了俞杉胳肢窩下面。
“夾住!”
俞杉:“......”
幾分鐘後,37度8。
低燒。
“什麼時候燒起來的,你沒感覺嗎?你怎麼能沒感覺?”
衛小枞簡直起死回生一樣,也不半死不活了,也不哼哼唧唧了。他尋思自己這燒早退了,況且應該也不是傳染性的啊。
“走!”衛小枞一扯俞杉。
“幹嘛去?”
“去醫院。”
衛小枞跑下樓,拉開一個衣櫃,在幾排看起來一模一樣的白t和幾乎一模一樣的牛仔褲中随便扯了兩件。然後三兩下扒掉身上的衣服開始換。
“下來啊!”衛小枞光着上身,拉上牛仔褲的拉鍊。
“我真不用去醫院。”俞杉看着衛小枞腹部兩側深深凹進去的兩條線,懷疑自己再晚來兩天見到的會是一具屍體。
最後還是提着水果回了俞杉家。
因為兩人都認為該去醫院的是對方,互相無法說服。而衛小枞那裡連口鍋都沒有,也不适合養病。
到家的時候,不知道是如了衛小枞的願還是怎麼的,俞杉終于燒上了38度,他終于開始感覺頭暈目眩。
*
病倒的俞杉像變了個人。
昏昏沉沉、臉頰泛紅,表情雖然還是很酷,但是睫毛掃下一片陰影,靠在沙發上,看起來安靜又乖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