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皚冷冷打斷他的話:“你不懂,是你的心不夠開闊。人要設想,如果世界上每個人都和自己一樣,這個文明會如何。”
言威怒吼:“你沒有資格教育我!如果你得到了權力,還能如此灑脫地放棄并告訴我這些話,我才敬重你!”
沉皚淡淡“哦”了一聲,說道:“我不需要你的敬重,我隻希望我們的掌權者對每個生命有所敬重。但你不在乎你的公民們,你隻在乎你的權力,和這些權力帶給你的……”
他頓了一下,随後輕描淡寫吐出最後幾個字:“虛假的麻痹。”
時咎在後面當氛圍組,他“啪啪”鼓起了掌,在言威鐵青的臉色裡補了一句:“人不能太自私哦,小心陷自己于不義哦。”
沉皚覺得時咎這氣死人的性格還不錯。
言威也不跟着他倆的話走,他笑了下,無所謂道:“随你,總之,沉家和季家受人尊敬的時代結束了,接下來是我的時代。”
說完他轉身走了,正好電梯門打開,下面的人上來清理現場。他們看見沉皚,皆是微微鞠躬,小聲說:“沉先生。”随後各自去做各自該做的事。
時咎不想再呆在這裡,他問沉皚:“走嗎?”
“嗯。”
一路上時咎都在想他們倆人剛剛的對話。他一直覺得是沉皚本身頗得言威賞識,所以才會從小培養他成為左膀右臂,但剛剛聽來,似乎不是這樣,而且其中的信息與自己想的天差地别。他有點想問,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文明中心廣場附近又有呐喊聲了,一群人朝着那邊疾行,好像又發生了什麼事故。因為頻頻發生人員發病事件,圍在廣場上用來隔斷文明中心與城區的那道警戒線似乎已經有幾天都沒被取下了。
綠化帶也不像虛疑病爆發前那樣翠綠,噴灑的泉水興許是有一段時間沒打開,那些綠色開始被黃色侵蝕,隐隐有了衰敗的迹象。
兩個人頂着久違的烈日,鞋踏在石磚鋪的地上發出步調一緻的悶響,但很快又變得錯亂。
許久,沉皚輕輕歎了口氣,他開口道:“你在想我和言威的事?”
時咎詫異轉頭:“你怎麼知道?”
沉皚無奈:“你的情緒寫臉上。”
時咎非常認同地點頭,還很假意地鼓鼓掌:“哇哦你好了解我,那請問這位帥氣又好心腸的先生,我可以知道嗎?”
對于這人時不時演一下的情況,沉皚向來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也就隻能由着他去了。
他頓了頓,想應該從哪裡講起,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嗯。其實,我小時候很叛逆,而且遠比同齡人成熟,學任何東西都比他們快……”
沉家住的地方幾乎都遠離煙火,山澗、田野、樹林、無人踏足的高山海邊,每次出入都需要些時間,但他們喜歡這樣慢節奏的生活,世世代代,一邊在自己的領域做到最好,一邊又不參與大多數人的生活,除了沉皚。
沉皚在别的小孩疑惑拼圖如何才能完整的時候,已經在想更長遠的事情了,他熟讀了恩德諾的曆史,也在其中了解自己家在曆史中的角色,但他産生了對家族百年來隐居這個抉擇的懷疑。
“隐居并不能給文明帶來福祉,如果所有人都退居到這種地步,人們沒有來往,靈魂沒有相交,文明還是會退步。沉初光當時的選擇是錯的。”幾歲沉皚在家裡對他的父母發表了這樣的言論,但并沒有完全得到他想要的回應。
他逃離了沉家,選擇去找言威。
時咎側過頭問:“為什麼你會直接找言威,他和你們家有什麼關系?”
沉皚答道:“在兩百年前,沉初光救過言家的先輩,所以從那以後,沉初光在哪,他們言家就在哪,一直追随沉家的先輩,後來世世代代言家都在跟随沉家的腳步,後世也大多變成朋友。”
時咎恍然大悟:“所以言威算是你的追随者。”
沉皚搖頭:“不能這麼說,他還是比我大一輩。隻是家族之間是這樣的關系。”他想起什麼,重新解釋道,“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恩德諾的第一位掌權者是季雨雪,但是最開始通過掌權者法案時,掌權者就是兩個人組成,這本身也是為了防止後世集權。當時有季雨雪和沉初光兩個人,雖然沉初光拒絕了,但他推薦了言家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輩代替他坐上掌權者位置,所以才有後來的言家世襲。”
時咎咋舌:“意思不就是,原本這個位置上的是你們,言威這一脈的人是代替了你們。”
“不全對,這個位置是有能力者上,隻是被言家搞成了世襲,又沒人反對。”
小時候的沉皚一個人跑了,跑到還記得路的言威家,那個時候的言威剛剛當上掌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