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了片刻,那個人影依然是有些呆滞地擋在他們面前不動。
他們跑出了一段距離,亡靈大軍更多的與還滞留在廣場上的人纏鬥去了,一時間四個人所在的位置空置了下來。
周圍一片稀稀疏疏的樹,因為四個人剛剛的打鬥摻落不少樹葉,全部靜置在地上。
也許是實在不知道什麼情況,季山月擡手準備打散這個人影,卻不料他說話了。
“季山月,是季山月嗎?”他說。聲音蒼老顫抖。
四個人同時繃緊身體,從未遇見過這種狀況,先行防禦。
季山月也不吊兒郎當了,他警惕道:“你是什麼東西?”他不是想罵人,是真的不知道眼前的是個什麼東西,他和舟之覆的亡靈大軍打過太多次交道,知道這東西的脾性,出現便攻擊,沒有痛覺沒有意識,隻有攻擊,死亡就消失,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會說話的,不禁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這到底是舟之覆開發出了什麼新能力還是?
季水風謹慎提醒道:“小心是幻象,或是舟之覆的新花招。”
然而那人影又叫了一聲:“季山月?”這一聲比剛剛還急切還悲怆,他甚至往前走了兩步。
四個人立刻後退。季山月吼道:“再往前我就動手了!”
人影竟然真的像聽懂了一樣不動了。
季山月側過頭對季水風說:“姐!這個B靈魂不太對啊!”
聽到季山月的聲音,那靈魂突然更激動了,他顧不得季山月的威脅,竟然連着往前走了好幾步,每一步都極其用力極其蹒跚,最後似乎是雙腿無力,一下摔倒在地,但他堅持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擡起頭的瞬間,四個人都看見他滿臉的熱淚,從他滿是溝壑的臉上說着凹陷往下流。
時咎見狀,從沉皚身後走出來,問道:“你是誰?”
那人影卻不看時咎,兩眼倒影得慢慢隻有旁邊兩人。他全是眼淚的眼睛望着季水風,輕聲喚道:“是季水風嗎?你是季水風?季山月?是我,是我。”
這下換兩個人一起摸不着頭腦了。
那人影又像突然想起了什麼,臉色微變,随後顯露的是更大的痛苦,他朝他們伸出手,嘴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觸碰無數次,一句話包在嘴裡無法吐出,聲音抖得快不成型,掙紮很久才終于發出了聲音,他在說:“我是你們的父親啊。”
兩個人如被雷劈一樣,不可置信地對視一眼。
季水風小心翼翼靠近他,皺着眉頭,根本沒有放下防備心,她拿胳膊擋在身前,做出随時反擊的準備,沉聲問道:“哪個父親?”她有些不相信,便回望了一眼季山月,卻見季山月搖頭,他也并不認識這個人,如果都不是他倆的養父,難道是……
人影完全沒有攻擊的意思,他隻是像站不穩一般突然跪坐在地上猛磕頭,一邊用額頭觸碰堅硬的地闆,一邊不住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丢掉你們,是我丢掉你們。”
兩個人的臉色“唰”地就變了。
時咎和沉皚對視了一眼,沉皚朝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
時咎記得他們小時候被父母抛棄後,分别被兩戶人家收養,眼前這個,是他們的生父?
那個人影在地上瘋狂磕頭,但他不是實體,磕不到地上,也聽不到聲音,那瘋狂的動作像在自我發洩、自我毀滅。
季水風放下手,後退兩步躲到季山月身後,她的臉色難看得如同灰墨一般。
季山月緊緊抓住她的手,目光看向人影,狠狠問道:“我不信你說的!你到底是什麼東西?舟之覆派來的?”
人影沒有聽懂他說的話,隻是目光失焦般自顧自地喃喃:“我死了,不知道,但是我的意識好像一直飄在哪裡,一片黑色虛空,有時候好像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有時候又重新回到虛空。”
漸漸的,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兩人身上,痛苦地流着淚說:“對不起,我找過你們,我找你們來了,但我沒有來,我好像,我……”
實在聽不懂,季山月幾乎要暴怒了,然而季水風卻咬着唇一言不發,再不願意多說一句話。
“你找他們去哪裡?你又去哪裡?”時咎開口打破這僵局。
人影聽得到旁邊的人說話,但眼神從來不挪開姐弟兩人在的地方。他呆呆地盯着某處虛空,空洞無力地說:“我找了你們很久,終于找到了,我讓我的助理把你們帶到文明中心。啊,啊我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