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水風皺眉,接着問:“你也不知道教化所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季川澤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季水風身上,他不确定道:“我不知道,但我聽說過一些事,是我還是掌權者的時候無意知道的。你們知道反起源進化嗎?”
季水風瞳孔驟縮,她倒吸一口氣,自顧自不可置信地輕聲說:“反……起源進化?”
是沉皚一直在查的事,一直沒有找到确切的線索,難道真和教化所有關?
她焦急往前走了一步,嚴肅道:“這個到底是什麼?”
“是……”季川澤張了張嘴。好像變成了亡靈後,很多記憶都要主動去搜尋才能想起,那些記憶深處的事,總需要時間去挖掘。片刻,他“啊”了一聲,急切說道:“我記得是什麼實驗,好像,好像,好像就是制造思維假通道,文明中心的人利用假通道和公民交流,不就是反起源進化嗎?”
說着,他好像萬分痛苦,椎心泣血、捶胸頓足。他的眼裡都是憎恨,咬着牙,随後又像破罐子破摔一般歎氣:“作孽,作孽,我們即善良又邪惡,即正直又虛僞,即是男人又是女人,我們的公民已經做到了‘平常’!思維透明意味着你可以是一個一覽無餘的人,卻沒有人因為自己沒有所謂的秘密而羞恥恐慌焦慮,他們更加坦誠真實,愛就是愛,恨就是恨。”
兩百年前,他們的先祖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而後世卻企圖破滅這來之不易的成果。
季川澤的恨意彌漫上來,他喊道說:“文明中心才是那批下等人!利用思維的高牆把自己保護起來,以為安全與高明,實際拙劣又愚蠢!”他随意發洩自己的憤怒。
季山月“嘁”了一聲,将他從他的情緒裡拉出來,問道:“你得告訴我們反起源進化和教化所有什麼關系。”
“關系……”季川澤張大嘴巴,不知所以。
天還沒亮透,蟲鳴鳥叫還沒停歇,風吹着海浪與樹林一起作響。
老式别墅造在半山腰,往上是茂林修竹的山間森林,出門就可以看到建立在半山臨海的小鎮,往下走過幾道蜿蜒公路能直達海邊,沉皚的家就在這旖旎的風景正中央。
“言威啊,我們很久沒有來往過了,當年的事知道得不多。”沉皚的母親走過來,她化着濃妝,大波浪裙和紅唇顯得格外活潑。她端着一個餐盤,将裡面烤得松脆溢香的食物放在小木圓桌上,柔和地對時咎說,“這是佛卡恰,我們家自己烤的面包,旁邊有黑松露,還有杜松子酒,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如果不夠還有甜品。”
“夠的,謝謝阿姨!”時咎立刻道謝。
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樣,時咎沒想到沉皚的父母住在這樣美好的地方,像夕陽下永恒的拿坡裡灣,也沒想到自己會被如此熱情招待,給他分配到一個臨海視野最好的房間。
他們很溫柔,也許沉皚溫柔起來也是那樣。
最令他挪不開眼的,竟然真的也是深藍色的眼睛,如出一轍。
這個女人是時咎除了沉皚外,在這裡見過的第一個同樣深藍色眼睛的人。
沉皚随意拿了點面包吃,沒吃兩口就放下,嚴肅道:“很多年前,他們啟動了一項計劃,叫‘反起源進化’,具體的内容我沒查到,我以為你們會知道一些。”
她挪了一把椅子坐到沉皚身邊,眼神裡有些嗔怪:“這麼久不回來,回來就是問這些啊,好吧……”
她深深歎口氣,又也隻能接受這個樣子的沉皚,她的目光轉向每日都能聆聽到的大海,讓記憶随着海風一點點回籠。半晌,她想起了些什麼,說道:“你說反起源進化我沒聽說過,但是沉家上一代很多人确實參加過言霏發起的一個什麼計劃。”
“言霏?”沉皚和時咎異口同聲。
時咎感覺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想了半天,反應過來是言威的父親,他就是引得公民集體在文明中心遊行的導火索。
沉皚的母親也端起酒,慢慢品嘗一口,讓酒味在味蕾上流淌開,一邊放酒杯一邊說:“嗯,叫……叫什麼起源改造計劃吧,不知道跟你說的這個反起源進化有沒有什麼關系,不過聽上去沒什麼關系。”
正說着,她想到什麼,一拍腦袋,不自覺提高了音量:“我想起來了!就是起源改造計劃,那會兒我還很小,掌權者還是言霏,因為起源進化的成功率問題,他邀請了沉家所有的尖端人才去參加他的這個研發,希望可以從八十變到百分之百,不過不知道什麼原因,當時沉家的人非常反對,也是拖了很多年,十來年吧,才正式開始。”
時咎狐疑地看向沉皚。
沉家的人會反對這項有利于文明的計劃?
後來成功率确實是接近百分百,但不是因為言威設立了合格與不合格兩個選項嗎?剔除掉帶病毒的人自然成功率就高了。如果在言霏掌權者期間,他就在研究如何提高成功率,後來怎麼會有言威的進化前檢測?除非言霏的這項計劃失敗了。
沉皚卻找到另一個疑點,他不确定地問:“我們家族不是以慈善為主?”
說到這,女人捂着嘴笑出來,看向沉皚的眼神就像在看白癡,她說:“誰跟你說的?曆史書上寫的?哎呀幾歲就跑出去,自家情況都不知道吧?沉家老一輩有很多生物科技領域的頂尖人才,隻是咱們不入世,什麼成果都不記在自己名下。”
時咎問:“那他們以前在哪兒工作?”
沉皚的母親眨眼看時咎,又看沉皚,似乎在想這個能不能說,但是一想,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她便擡起手指,輕輕放在唇前,小聲一字一字說道:“教化所。”
猶如一個晴天霹靂,時咎不可置信地沒壓抑住聲音重複出來:“教化所?!”說完發現自己聲音大了,整個人立刻縮回了椅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