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山月沒收住拳頭,他也不想收,所以這一拳直直打出去,卻又緊急收回來的時候,自己都懵了。
本來該砸在沉皚身上的力度因為自己強行收回而反攻擊一部分到自己身上了。
“噗!”季山月一口血噴出來。
言不恩張着雙手擋在沉皚面前,她頭上還纏着繃帶,因為養傷加不怎麼吃飯已經瘦了很大一圈,小小的身體就這麼橫擋在兩個人中間。
沉皚皺眉,剛想說話卻被血嗆進氣管,他猛地咳出來。
言不恩的表情很倔強,她回頭瞪了一眼沉皚,又去瞪季山月。
季山月撇嘴,不理解這個小孩,他說:“你在找什麼?”
“找死嗎?”
話音未落,他便擡手要去打言不恩,沉皚反應很快,立刻往前沖了一步抱着言不恩就滾到一邊,然而這樣的動作讓他的傷口又撕裂更大,他躺在地上一直倒抽冷氣。
見季山月真的攻擊她,言不恩特别生氣,她掙脫開沉皚就跑到季山月面前,擡腿踢了他一腳:“你怎麼這樣啊?”
季山月:“……”
季山月:“嘿嘿。”
笑還沒笑完,他一巴掌就掄過去,然而這巴掌掄到一半,他的手再也往前動不了分毫。
季山月臉色瞬間變了。
怎麼回事?
他努力想去打死這個小孩,但是他的身體每當要碰到言不恩,便自己停下來了。
他的身體不想攻擊言不恩!
季山月惱羞成怒轉頭再次去攻擊沉皚,隻聽言不恩大喊了一聲:“不許!!”
但季山月哪能停下來,他狂笑着沖往沉皚,身影倒映在深藍色瞳孔裡,越來越近。
忽然,一道屏障憑空起。
那道屏障起初隻是一個小球,但下一瞬便膨脹成了巨大的透明球體,将季山月和舟之覆一起包裹在裡面,季山月那一拳沖下去,卻是像打到了軟綿綿的雲上,周圍一切都絲毫沒有反應。
“我靠這是什麼!”季山月迅速往外跑,但跑到某個地方,似乎就遇到什麼看不見的障礙,一下将他彈了回來,不僅如此,他發現外面的人消失了,明明剛剛還倒在那裡的沉皚和季水風,全部消失了。
在外面的人看來也是一樣,沉皚聽到季山月的怒吼,但是當他支撐着自己的身體坐起來的時候,發現無論是季山月還是舟之覆,甚至何為的屍體,都完全消失了。
沉皚立刻爬起來去看季水風,發現她的呼吸非常微弱,他沒有多問一句,直接将她打橫抱起來,強忍着渾身的傷走出了倉庫。
言不恩在後面愣愣地站着。
沉皚不想問她太多話,走了兩步,在言不恩看不見的地方淡淡說了一句:“言不恩,過來。”
于是她立刻跑出去,出門轉角看到沉皚和季水風的一瞬間嚎啕大哭起來。
醫院。
女人焦急地在手術室前打轉,一秒也無法停下,直到手術室門打開,她立刻沖過去。
“醫生!”
醫生攔住了她,對她說:“沒事沒事,隻是洗胃,已經沒事了。”
“阿姨,别急。”唐廷璇過去扶住她。
隻是想不明白,時咎平時都好好的,心态很好,也小有成就,沒有任何征兆可能會做這種事,但當唐廷璇打了一百個電話都聯系不到他的時候,就覺得有點不太對了,好在平時關系好,還有備用鑰匙,一進門,被撒了一地的安眠藥吓死了。
躺在病床上的時咎并不知道自己在哪,他感覺自己應該是睡着了,但是并沒有如同他預料的那樣立刻回到沉皚身邊,而是在一個隧道裡,等他反應過來,他才發現又是那個隧道,又是那輛列車,那輛黃粱一夢上。
窗外是黑色,被空間扭曲成了一條一條彎曲的輪廓,車廂内昏黃的燈光搖搖晃晃。
時咎一直站在車門口焦急等待,他已經睡着了,再一會兒,也許再一會兒就到站了,他就可以見到沉皚,也許是在辦公室裡,也許是在他家裡,就算是在那個倉庫裡也行,隻要能見到他,隻要他沒事。
時咎雙手顫抖着,一直在祈禱,一直在默念。
最不濟,時光倒流,回到他們最開始遇到的時候,他走出去,被拿槍指着也好,開槍也好,昏迷都可以,被忘記也行,怎麼都可以,隻要不是他醒來前最後一幕的結局。
想到那,時咎的全身都開始抖起來。
他沒有辦法不去想那一幕,明明沉皚正對着他,還在看着他,他還能從那雙藍色眼睛裡看到自己的倒影。什麼原因他也不想追問了,他隻想沉皚沒事,但此時此刻的情況他全然不知。
煎熬,未知的煎熬如同火焰灼燒,比火焰還讓他痛苦萬倍。
他還有話沒說,他不該裝不知道,不該裝無所謂,不該等,現在後悔了,他早該說。
在不久的将來,列車若開門,他第一句話就要把自己藏了很久的心事告訴他,讓他也同樣放下心。
但這黃粱一夢,就真的如它的名字一般,變成了黃粱一夢。永恒的行進,沒有終點,也到不了那個地方,任憑他焦灼,他怒吼,他絕望。
光從頭頂上方照射過來,白色的燈,好像不在列車上了。
時咎突然睜開眼,渾身一抖,不自覺驚叫一聲,吓到在旁邊沙發上玩手機的唐廷璇。
“我的媽你醒了!”唐廷璇立刻撲了過來。
時咎張了張嘴,立刻咳嗽起來,覺得渾身不舒服。
唐廷璇吓得不停輕輕拍他的背,等到他終于緩過來,也松了口氣:“媽呀你醒了就好,吓死我了,你幹嘛啊!感覺怎麼樣啊?還好就睡了一天多,你再多睡兩天我真的要把你打醒。”
他連終點都沒到,就從列車上下來了。
時咎覺得全身無力,讓腦海裡的波瀾慢慢平息,身體的不受控也漸漸穩定後,他緩慢坐起來,看到手上還打了留置針。
唐廷璇着急地問:“咋了呀你這是?不聲不響幹大事,有什麼不可以跟我說嗎?”
時咎望着這片煞白與陌生,耳邊機器的聲音有規律行進,反應了半天才想明白,估計是被誤會成要輕生了。他搖搖頭,看唐廷璇把病床搖起來了些,用舌頭舔了下幹裂皮的嘴唇,沙啞着聲音說:“我不是想死,隻是想睡覺,吃多了。”
唐廷璇震驚,跑過來與時咎對視:“啊?不是,大哥!你,你,你聽聽這是人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