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小孩掙紮累了,躺地上不動了,隻有眼睛還憤懑得快要噴火。時咎無所謂地看着他,開口道:“喂,能回答我了嗎?你是誰?言威什麼時候回來的?沉皚呢?”
小孩發現自己被綁到小樹林裡必死無疑、又沒有想象中那樣被殘害後,終于冷靜下來,他就着被捆綁的狀态坐起來,冷漠地說:“問别人之前先介紹自己。”
“啧。”時咎發出不耐煩的聲音,他不想在這裡耗太久,他得找到沉皚,于是他站起來走到小孩旁邊蹲下,一手抓過他的下巴企圖說點什麼威脅他。
結果這一抓便愣住了。借着不遠處的路燈,時咎看清了這個小孩的臉,稚嫩卻倔強的面龐,但讓時咎一時間腦子轉不過來的,是他深藍色的眼睛。那雙眼睛就這麼憤恨地瞪着他。
被深藍色眼睛看過無數回了,時咎當然知道這是貨真價實的。
他微微張嘴,腦子裡想了幾種可能性,最後擰眉,不太能相信地問:“你是沉家的?”
他不知道還有哪個沉家的小孩在言威家,從沒聽說過,而且也不可能是沉皚的孩子吧?看這個小孩的年齡,五六歲應該是能對上的。但時咎轉念一想又不對,沉皚說過他以前救的那個小孩是撿的。
對方根本不想理他,隻是嫌惡地往後仰,把下巴從時咎手裡拿出來,又側向另一邊,一個正臉也不想給,滿滿的都是倔強。
時咎的疑慮更重了,因為他忽然發現,這小孩的側臉……真的很像沉皚。他看過無數次,他經常都在觀察沉皚的側臉,雖然當下這個小孩子五官都很稚嫩,輪廓也是圓潤的,但是走向卻是一緻的,不難想象出這個孩子長大了會是什麼樣。
于是時咎不太确定地問:“你是沉皚?”
小孩朝他翻了個白眼,氣沖沖地回答:“不是!那是誰?你又是誰?私自跑别人家,被言叔叔知道了你就死定了!”
不是?言叔叔?不知道沉皚是誰?
他看不懂了,時咎想了想,繼續問:“那季水風和季山月呢?”
對方被他問煩了,暴躁回答:“不知道!不認識!你到底要幹什麼?莫名其妙跑别人家,把我綁到這裡!”
時咎緩緩站起來,不理會對方的怒火。他大概在四周繞了一下,發現和上次被沉皚帶着來時相比,現在的公園更空一些,很多細節沒有被填充上,好像有的該有花有草的地方這兒都沒有,樹也不如上次來的時候濃密,雖然大緻走向、小徑的方向是一樣的,不過就是那些細節讓他第一眼看到的時候覺得不太對。
是不是某個夢中的平行世界?時咎又看了眼地上坐着的小孩,他走過去,再次蹲在對方面前,仔細打量起這個孩子的臉,一筆一劃都跟記憶裡相差不大,最大的區别隻有眼睛裡的神态。
他說他不是沉皚,沒有季水風和季山月,但是言威在,公園也在,連這标志性的藍色眼睛也是對的。如果是平行時空,是不是這個世界沒有他們?
應該不會。時咎思來想去企圖找到别的可能性,突然想到了剛剛睜眼在門邊聽到言威的聲音時,言威說的那幾句話。
言威:“手腕要放松,指尖扣石頭。”
沉皚:“爬的時候手腕放松,用手指尖接觸支點,别往下看。”
沉皚說過幾乎一模一樣的話,跟記憶是一樣的。
如果不是平行時空,還有一種解釋。于是時咎一巴掌拍在地上,把對方吓一跳,他一字一句認真問道:“你家住在海邊的半山腰上,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沉家隐居是個錯誤的選擇,所以自己來找言威,以後想做掌權者?”
對方也沒料到他問出的這句話,整個人抖了一下,随後皺眉說:“你怎麼知道?你到底是誰?”
時咎:“……”
他的夢回到沉皚小時候了。
麻煩了……
豈料那小孩随後又接了一句:“算了,你能不能動作快點?”
時咎擡頭看他:“快點什麼?”
對方憤懑:“你不是想殺我嗎?”
時咎張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按照常規,他此時應該說:啊對我想殺你,但我得想個好點的死法,讓你死得沒那麼難看。可他意識到現在面對着這小鬼是小時候的沉皚時,那些無所謂亂說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他滿心都在祈禱沉皚的安全,即使看到的是過去的他,不負責的話也說不出口。
于是他默默蹲下,在小沉皚驚異的眼神裡把他手腳的束縛解了,順便拍了拍小沉皚外套上的泥土遞給他說:“我殺你幹什麼?趕緊穿上,别感冒了。”
這小孩一定覺得他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