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非常冷漠,和他失去能力有關。但那以後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能力回來時,是他帶時咎去做完強制進化那次。他想,悔意與愛,是共同出現的。便從那以後一發不可收拾。
“怪不得,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時咎自言自語般說,他一把抓住沉皚,眼睛卻看着季雨雪,略微有些激動,“意思就是,他的能力其實是,是永恒的進化,隻要真誠、有愛,就會有對萬物的感知,愛會源源不斷,他的能力也會生生不息。”
“是。”
如果是這樣,他完全無懼言威,甚至完全克制季山月!
周而複始,失去了也可以重來,就算現在被剝奪了能力,也可以恢複。
但真的想推翻言威,就算不懼怕失去能力,也很有可能敗在其他地方,除非那股能量大到讓言威毫無還手之力。
他們的時間非常有限,否則不知道言威下一步會做出什麼,他們得趕在這之前。
一是公布教化所,二是推翻言威。
“你們……”季雨雪視線在他倆身上來回掃視,察覺到不對,她的語氣有點不确定,“你們是不是遇到什麼事?”
沉皚輕輕點頭:“言威想集權獨裁,我們在想辦法阻止他,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我們也不清楚怎麼到了這裡,所以……我們得趕緊回去。”
季雨雪側身,指向不遠的地方:“好,我知道恩德諾在哪裡,跟我走。”
在裂隙裡停留這麼久,終于找到了方向。
季雨雪就在前面幾步不緊不慢走着,兩個人緊随其後。
想到剛剛沉皚的話,季雨雪眉頭微蹙:“言威?是言家的後人嗎?”
沉皚:“嗯。”
她的語氣有些不可思議,但最後隻能是輕聲歎息,好像知道那些發展的必然結果。
“你們也不清楚為什麼會掉到夢的裂隙裡來?”季雨雪問。
沉皚:“不知道。”
季雨雪想了會兒,不确定道:“我在将死之際到了這裡,你們是?”
時咎接着說:“我在夢裡,應該不會死,我想保護他,帶着他一起瞬移了。”
季雨雪沒說話,半晌,她搖頭,給不出回答。
時咎現在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隻能猜測,危急時刻,自己出于保護沉皚的心意,瞬移卻找不到錨點,不過這何嘗不是一種非瞬移的控夢。
“對了。”想到控夢,時咎看着旁邊的扭曲物,猶豫了一下,把自己從地球做夢,以夢形式到達恩德諾的情況向季雨雪如實描述了一番。
時咎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他能永遠夢到恩德諾,而且夢到沉皚身邊。
季雨雪倒淺淺笑出來,她說:“我覺得你想得太複雜了,其實我們剛剛一直在說這個問題,或許是個很好的答案。”
時咎:“什麼?”他剛問完,便想起他們剛剛一直在讨論的問題。
他收着聲音,不可置信地問:“您說……愛?可是……”
可是他在夢見沉皚之前,和恩德諾并沒有任何聯系,談何愛?談何連接?
“這個宇宙的本質就是愛,是頻率,而且我隻是提出一個思路,無需執着,畢竟你來,就是你的任務。”
在道啟教裡,每個人都是帶着各自的任務前來,有的用善良與愛奉獻,有的則用危害與暴力傷害,無論哪種人,都在他們該在的位置上各司其職。
見他始終沉默,沉皚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再摟住他的肩,好像在說,不要擔心,都有它的道理。
季雨雪說:“我隻是存在,你們也隻是存在,并不是活在誰的夢裡。”她再次指向這些扭曲物。
就像她最開始說的,每個世界都是一場别人的夢,但是是那個世界人的現實。
時咎問:“怎麼才能隻是存在,而不活在夢裡?”
“很簡單,不做夢。”季雨雪微微擡頭,“人的欲望太多,不合理的需求太多,夢太多,當你不做夢,這些問題便迎刃而解了。”
每路過一個扭曲物,裡面的聲音便擦過耳廓。
——“我就是無垠的大海,大千世界不過是我岸邊的幾粒沙子[20]。”
——“我們贊同的東西使我們處之泰然,我們反對的東西才使我們的思想獲得豐産[21]。”
——“我的天空裡沒有太陽,總是黑夜,但并不暗,因為有東西代替了太陽[22]。”
他們在經過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夢,宇宙裡所有的故事。
時咎一直在想那些潛在的可能性,卻想不出來更多,這個宇宙的運行遠比他們所能想象的更加宏大,而人類的想象力又如此貧瘠,以至于再飛躍的思維,也不及宇宙真理的萬分之一。
不知道在這沒有方向的地方走了多久,時咎想到時間,便想到那些公園的夜晚。
在一片沉默裡,時咎開口問:“季小姐,還有一件事。”
時咎感覺自己把季雨雪當百事通了。
季雨雪點頭,并沒回頭。
“我一直做夢去恩德諾,但是有一次,我看到沉皚在我面前被刺殺,可能驚吓過度直接醒過來,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無法睡着,睡着也到不了恩德諾,後來終于回來的時候,回到了二十年前的恩德諾,在那裡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才回到正常時間線,您知道會是什麼原因導緻的嗎?”
季雨雪腳步不停,肯定的語氣說:“你們在一起是嗎?”
時咎抓緊了沉皚的手:“是。”
“因為執念。”季雨雪回答很快,好像這件事她已經見過無數回,“三維世界的時間線隻有順序,所以你從你的世界到恩德諾,時間線也是同步的順序,但你畢竟不是恩德諾的公民,通過夢的形式過去,中間的錨點很脆弱。執念太深,或者某種仇恨、情緒太深,就都會出現重力拉扯,時間線就會紊亂,隻有你不執着某個結果,屬于你的結局才會到來。”
時咎微微張嘴,有些驚訝,回想當時,他确實發瘋、着急得快要死掉,一心隻想見沉皚,而在地球幾個月過去後,他的心态逐漸平和,才又順理成章回到了正确時間點裡。
談話間,季雨雪在一個扭曲物前停下了。
兩人也聽到了裡面傳來的聲音。
——“你的催眠,我已經解了,其實你完全不用想那麼多不是嗎?”
——“教化所的幻境是你做的?”
這聲音一出,兩個人頓時愣在原地。
是恩德諾,是言威與夏癸的對話。
他們在說什麼?教化所的幻境?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