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左手牽着個流鼻涕的小男孩，右手提着一大袋采購的蔬菜水果。頭發在腦後挽了個簡單的團子頭。

她這些年似乎過得并不怎麼樣，臉上的皺紋橫生，皮膚黯淡無光，衣服邊緣沾了些油污，俨然一副家庭主婦的模樣，與她曾經預想的生活完全背道相馳。她身邊的小男孩不過三四歲左右，叼着一瓶AD鈣奶喝得不亦樂乎。

“連……”吳清素看清了連禾的臉，眼中猛然迸射出光彩。她上前一步，想要靠近連禾，連禾卻下意識地蹙起眉頭，閃身躲到了肅眠身後。

肅眠不解地看着連禾。

之前從未聽說過連禾提起他的母親，他原以為連禾母親已經不在人世了，現在看來是他想多了。隻不過與多年未見的母親重逢，連禾怎麼是這個反應？

連禾冷漠開口：“站那兒别動，别靠近我。”

肅眠：“……”

連禾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對待自己母親怎麼能是這種态度？

他趕忙幫着打圓場：“那個，阿姨，他不是這個意思。他就是……就是、就是感冒了，不想傳染給您。”

吳清素抹了幾把眼淚，但在連禾和肅眠兩個非人生物的視野下，她的一切都無所遁形。兩人都清楚地看到她的手上一滴眼淚都沒有。

肅眠：？

這是在幹什麼？

吳清素醞釀了一下情緒，哽咽着開口：“我知道，連禾，你根本就不想見我。以前的事，是媽媽對不起你。”

肅眠用餘光看到，連禾在他身後偷偷翻了個超大的白眼。

肅眠：“……”

他真是越來越搞不明白這一對母子在幹什麼了。

連禾一句話也不說，就看着女人在那兒裝模作樣可憐巴巴地訴說着這些年自己的辛苦，從生活到工作再到家庭，身邊的一切似乎都成了使她凄慘的元兇：“……我現在過得很不好，也算是當年的報應吧。連禾，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呢？”

“好得不得了。”連禾朝她龇牙笑，樣子有點像哈人的小貓，肅眠看得想笑，他不由得想要是這個時候去揉他的腦袋的話，會不會摸到一雙毛絨絨的貓耳朵？

吳清素被噎住了，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她愣了好半天才想起要繼續扮演慈母的形象，于是露出一個假模假樣的欣慰笑容：“那太好了，媽媽一直擔心，這些年你在外面會不會吃不飽穿不暖……還好，還好，你看，你都長這麼高了。”

“對了，這是你的朋友吧，真不好意思，連禾給你添麻煩了吧，他這孩子，從小性格就不好，也沒什麼朋友。看來他這些年真的長進了很多。”吳清素眼見無法攻破連禾的防線，又轉向了肅眠。

不得不說，她看人還是很準的，一眼就看出肅眠不像連禾那樣鐵石心腸，是個容易心軟的小孩。

“沒有，沒有，連禾挺好的，他沒有給我添麻煩。”肅眠連連擺手，保持禮貌的同時卻又有點不悅。他隐隐覺得作為一個母親，她對連禾的形容有點太過偏頗了。

扮演一個好母親的同時，她又不可避免地展現出了對連禾的惡意。

“不，你看錯了。”連禾突然開口打斷了吳清素接下來的話，“他不是我的朋友。”

這一句話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澆下，肅眠的心像是被貓兒撓了幾下一樣難受，眼神受傷地看向連禾。

連禾沒有接收到肅眠失落地眼神。他氣定神閑地拉起肅眠的手，将動作放慢，當着吳清素的面一根一根地握住了肅眠的手，與他十指交握。

暖洋洋的掌心與肅眠重合，他望着兩人十指相握的手，有些愣住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連禾不顧吳清素震驚的視線，又緊接着給了她一個暴擊。他握緊肅眠的手将他扯矮了一點，在他臉上重重親了一下，露出一個挑釁的笑：“他是我男朋友。”

溫熱的嘴唇貼到臉頰的一瞬間，肅眠覺得自己在做夢。他全身像是被水泥封住了一般，一動都不能動，大腦在一瞬間像是被注入了一大罐蜂蜜似的，甜得讓他有些暈乎乎的。

那鼻涕流到下巴上的小男孩癡癡地看着他們，吳清素趕忙捂住小男孩的眼睛，生怕連禾教壞了她的小孩。她的表情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可謂是變化莫測。再也維持不住慈母的形象，顫顫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目眦欲裂：“你你……你們還要不要臉了！”

“我不要臉。”眼見吳清素破防，連禾的心情明顯好了起來。他朝吳清素揮揮手：“拜拜，媽。”

說完，他不顧身後氣得跳腳的吳清素，拉着已經失了魂的肅眠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