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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伊睜開眼睛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紅頭罩大大咧咧地坐在她的椅子上,用一塊手帕蹭着夾克上的污漬。
天還沒亮,太陽尚未升起,佐伊習慣了鹈鹕鎮六點鐘準時照進家裡的陽光,現在仍不習慣哥譚漫長的黑夜。
“你怎麼還沒走。”她從床上坐起來,被子從胸口滑落——沒什麼惹人遐想的場景,她睡覺時也穿着白天的衣服。
睡了一晚她的麻花辮居然沒有滾亂,柔順聽話地垂在身前,傑森想那大概是因為她睡覺的時候一動不動,像躺在棺材裡一樣安詳。
“你昨晚昏過去了。”傑森擦掉了夾克袖口處的一點污漬,看上去像是面粉。
“啊…”佐伊想了想,“因為你來的太晚了,兩點鐘是睡覺的時間。”
“這就是你話都沒說完倒頭就睡的理由?”傑森短暫地沉默了幾秒,困惑地問。
“我的睡眠時間很規律。”她伸了個懶腰,哈欠連天地去洗漱。她總覺得自己在這裡休息的沒有農場好,肯定是床的緣故,她應該買個貴一點的床。
“你每天都這樣?兩點睡覺,六點起床?”傑森知道有些人天生就睡得少,但就算是義警也做不到每天四小時睡眠還能活蹦亂跳。
“也不是每天都兩點,但兩點是極限。”佐伊含着滿嘴牙膏泡泡,從浴室裡探出頭,“你不會坐着睡了一晚上吧?”
“……差不多吧。”他不想告訴佐伊自己守了她一夜沒合眼。如果是傑森做這種事她大概會十分感動,可能還會擁抱他,給他做一頓豐盛的早餐,但紅頭罩做這種事就太詭異了,她一定會覺得他沒安好心,說不定還要在心裡罵他變|态。
“啊…”佐伊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感歎,她的目光落在桌子上,那裡放着一些盤子的碎片。
昨晚的三明治更像是一種客套,她還以為紅頭罩絕不會為了吃的摘下頭罩,誰成想他的裝備居然升級了。
“你怎麼還不走?你想留下來吃早餐嗎?”佐伊試探地問。
“在那之前,我更希望繼續昨晚的對話。”傑森說,“你不應該向蝙蝠俠打聽傑森的事。”
“為什麼?”佐伊又露出了那副不聰明的動物特有的無辜困惑表情,“蝙蝠俠答應的可痛快了,可能是因為我給了他面包吧。”
“你還給他面包!”
“但是他拒絕了,我猜他可能不喜歡面包…”說不定蝙蝠俠和她農場裡的那些蝙蝠一樣是果蝠。
“不許給他東西吃。”傑森沒好氣地說,而佐伊立刻鼓起臉頰表示不滿。
“為什麼?蝙蝠俠是好人,我偏要給。”佐伊像是故意和他對着幹,“你之前說羅賓的壞話,現在又是蝙蝠俠,你幹嘛那麼讨厭超級英雄?”
因為超級英雄都是一群自大到以為能拯救所有人、有着自毀傾向、堅守着虛無缥缈正義的……算了,對着佐伊的臉,他說不出這種話。
“讨厭一個人需要理由嗎?”傑森自嘲地笑了笑,“你不也毫無理由地讨厭我嗎,主廚?”
佐伊垂下目光,看看左邊,看看右邊,瞥一眼手臂的繃帶,瞥一眼紅頭罩。
“我、呃,現在也…其實…沒那麼讨厭你。”她摸着手臂,不确定地小聲說。
太陽逐漸升起,熹微的晨光順着那個小窗戶流淌進來,房間裡安靜到幾乎聽得到灰塵落地的聲音。
“哪怕我不是好人?主廚,你不知道我都幹了什麼。”傑森向後靠在椅子上。
他的眼前閃過他親手奪去性命的幾個人的臉。說來好笑,他本來以為自己根本不會在意這些人渣的長相,但他們死前可悲的面孔倒是清晰地留在了腦海裡。
“我殺過人。”他說,語氣并不沉重也不輕松,承認這個比讓他承認他昨晚把掉在地上的三明治撿起來吃完了更容易。但想讓一個對死亡全無正确概念的家夥理解他的罪行還是有點困難。
在佐伊看來,死亡隻是暫時的眼前一黑,丢幾樣東西,等着人來救她,不管被飛蛇和史萊姆圍毆多少次,她總是能睜開眼睛。
死亡從來都追不上她。
“嗯…嗯嗯…”佐伊微微皺起眉,一邊發出一些仿佛很認真的聲音,假裝她在努力理解,但傑森知道她其實什麼也沒想明白。
“他們死了,不會複活,徹徹底底地咽了氣。”傑森說,他應當就在這裡停下,别繼續往下說,這樣才能充分證明他是個無可救藥的惡棍。
但佐伊就那麼看着他,瞪着她那雙又圓又亮的眼睛。有時候傑森覺得她像是某種動物剛變成人——樹袋熊、海獺、毛茸茸有點笨的随便什麼生物。
所以傑森補上了原本不打算說出口的後半句,他…他也不是真的希望她徹底讨厭他:“他們罪有應得,販賣兒童,販|毒,戀…總之,他們全都該死。”
傑森想佐伊也許不明白毒|品的危害,但她在乎孩子們。
“聽起來很壞…他們都是反派咯?那聽起來還挺該死的。”佐伊想了想,有些輕描淡寫地說。
“是啊,對,差不多是這樣。”傑森聽着她幾乎算得上滿不在乎的語氣,忽然笑了,“他們都是違法分子,但殺人也是犯法的。”
“噢,那你是個法外狂徒了!”佐伊說,突然,她的表情又變得憂心忡忡起來,“那我給你東西吃算包庇犯罪嗎?”
她想了想,試圖從他的頭罩上讀出紅頭罩的情緒:“那、那要不,你還是别留下吃早餐了…?”
傑森:……
“怎麼回事,紅頭罩為什麼會從佐伊的房間出來?”艾琳看着摔門離去的紅頭罩,警惕地問。
“他們兩個難道…”索菲小小的尖叫了一聲,又馬上捂住了嘴巴,“不行不行!佐伊太年輕了不能當媽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