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一聽,波本君。”柏圖斯說。
降谷零于是依言戴上耳機。
起初他不明白耳機中的聲音代表着什麼,因為那聽起來很普通。像是風,伴随着呼吸,遠遠地還能聽到行人走動交談的聲音。
仿佛是很普通的街道……不,街道要更熱鬧一些,人聲、引擎聲、鳴笛聲,還有其他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會更嘈雜。耳機裡的聲音相對來說還是很安靜的,可能是什麼小巷子或者村落的一角。
然而,随着一個越來越響的腳步聲,降谷零心裡冒出了一個猜測。
他想,不會吧?這時候降谷零不敢直接去看柏圖斯,但他還是用眼角的餘光對這位年少的組織幹部進行了觀察——柏圖斯臉上帶着散漫的笑容,一副饒有興緻的樣子。整體姿态仿佛仍然是平和的,除此之外看不出什麼多餘的信息。
在降谷零對柏圖斯有限的認知裡,他這位新上司似乎經常以這副面貌示人。有點輕佻的,不太正經,以他的外表年紀來說,用孩子氣來形容也未嘗不可。
乍一看和黑衣組織,不,是和整個裡世界都顯得格格不入。然而,降谷零很清楚這隻不過是假面而已。
昨天晚上在Black Widows酒吧裡,柏圖斯将臉上過于活潑的表情收斂起來時具有怎樣的威勢。即使降谷零不曾直面,他也感受到了那種冰冷而粘稠的、深淵般幽暗陰沉的氣息。
理所當然的,降谷零不會被柏圖斯那副散漫少年的假面蒙騙,他對柏圖斯一直懷有程度不低的警惕。所以,哪怕心中驟然浮現出來的那個猜測再不可思議、甚至有點沒來由,降谷零還是無法打消這個念頭。
如果是柏圖斯的話,會這麼做似乎也很正常。他這樣想。
而這個猜測很快得到了證實——降谷零聽見了諸伏景光和萊伊的對話聲。
降谷零摘下了耳機,看向柏圖斯。柏圖斯面露了然之色:“是蘇格蘭君到了。”
完全笃定的口吻。
僅僅通過自己的行為就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嗎?還真是讓人感到不安的聰明。降谷零輕柔地問:“這是柏圖斯大人設置在門口的監聽設備嗎?”
“為什麼不猜測是放在萊伊身上的竊聽器呢?”柏圖斯微笑着反問。
這種可能性當然也存在。但說出來的話,就仿佛是在質疑上司的人品,懷疑上司是個會在部下身上放竊聽器的混蛋……啊,同樣的,降谷零認為這也是柏圖斯會做出來的事。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可就是有一種這樣的感覺。
不過,平白無故的,在上司面前直白地将自己的不信任表現出來是很愚蠢的事。降谷零才不會幹。
他找了一個借口避開:“可能是因為萊伊離開前和您并沒有接觸。雖然不是狙擊手,我對自己的眼力還是蠻有自信的哦!我認為柏圖斯大人沒有放竊聽器的機會。”
當然是借口,因為稍微一想就能意識到其中的邏輯有很大問題。放竊聽器又不是隻有這個時候有機會。降谷零到達之前那麼多時間,誰知道柏圖斯和萊伊都做了什麼呢?
“哦?波本君是認為我在你的眼皮底下做不到偷偷将竊聽器放在萊伊身上嗎?”柏圖斯像是來了興緻一般,不服輸地問。
降谷零微笑:“不,是我認為柏圖斯大人不需要暗中行事。如果柏圖斯大人想要監聽我,直接把竊聽器放到我手裡就可以了,我會自己帶上的。”
這次,降谷零表忠心的話終于得到了柏圖斯的回應。
“波本君你能有這樣的自覺真是再好不過了。”柏圖斯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你是情報人員,應該很清楚哪些話可以說,哪些話需要保密。”
“當然。”降谷零的态度堪稱溫順,“這是我和您的小秘密,對嗎?”
“沒錯。”柏圖斯輕聲說,“這是隻告訴了波本君的事。”
話音剛落,門廊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剩下兩瓶威士忌的身影也出現在客廳。降谷零的目光和諸伏景光有一瞬間的交錯,在旁人能夠注意到之前迅速分開。
諸伏景光徑直走到柏圖斯身旁坐下,臉上帶着真切的歉意:“實在抱歉,柏圖斯大人。沒想到我是來得最晚的那個,下次我一定更早到。”
“沒事啦,蘇格蘭君。”柏圖斯态度很好,語調也變得輕柔,“我們約定的時間是六點,現在還沒有到不是嗎?”
他身後,赤井秀一看看姿勢随意、幾乎占據了整個沙發的波本,又看看一句話也沒問、極其自然地在他原本位置坐下的蘇格蘭,深切地感覺到了職場環境的艱難。
這間狹小的客餐廳裡,除此之外,再找不到其他坐具了。
赤井秀一不想表現得像搶座位的小孩子。他一言不發,繞過蘇格蘭,走到柏圖斯身旁。
他側過身,以面對柏圖斯的姿态站立,一隻手放松般搭在吧台桌上,整個人和柏圖斯靠得極近:“柏圖斯大人,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