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的一天從驚醒開始。
他戒備地觀察着周遭陌生的環境,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裡是柏圖斯的安全屋,或者說是臨時據點之類的存在。
昨天晚上他被柏圖斯單獨留下來。本以為柏圖斯會在Zero和萊伊離開後告訴他任務安排,結果卻出乎意料。
“我需要蘇格蘭君留下來,暫住幾日,以哥哥的身份。”柏圖斯是這樣說的。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諸伏景光整個人都愣住了。大概是沒有控制住臉上的神色,柏圖斯看着他大笑起來。
“什麼啊,被吓到了嗎?”柏圖斯笑得像是一個惡作劇成功的普通孩子,那具仿佛過早腐朽掉的軀殼,終于煥發出了一點少年人的青春活力。
“不,隻是有點突然。”諸伏景光說。這個回答不知道又怎麼戳中了柏圖斯的笑點,原本還有些緩和下來的柏圖斯笑得更厲害了。
諸伏景光更茫然了。實話說,這和他想象中的,跟黑衣組織高層幹部的相處,完全不一樣。
但總之……最後被要求留宿了。之後的幾天也會住在這裡,以所謂「哥哥」的身份。
想到這裡,諸伏景光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聯系不上自己的話,Zero會擔心吧。
除此之外,對于像是諸伏景光這樣的卧底來說,住在一個陌生的環境稍微也有點考驗精神。因為潛意識裡會很戒備,無法放松下來。但精神一直緊繃着也不行,那樣積累下來的壓力就太大了。
諸伏景光告訴自己要盡量放松一些。他神情自若地起床,洗漱,換好衣服——房間裡居然有符合他身材尺碼的衣服,這一點真是細思極恐——然後來到柏圖斯的卧室門前。
這也是昨天柏圖斯的要求。「為了避免露出破綻,一起生活的這段時間裡,蘇格蘭就像哥哥一樣照顧我吧」,他是這樣說的。
于是,在與上司同住的這段時間裡,諸伏景光需要包攬早上叫起床和三餐的工作。不知道清理衛生需不需要他負責,公安卧底有些苦惱地想着,一邊推開了卧室的移門。
踏入房間的一刹那,諸伏景光的腳步頓住了。
映入眼簾的畫面極具沖擊力。
包裹在黑色長大衣中的少年,正安詳地躺在床上(如果那種木箱拼搭而成的東西也可以稱之為床的話)。他姿勢端正,神色平靜,蒼白的面龐一如往常,除了沿着手腕流下來在地上蜿蜒的血迹以外,沒有任何異常。
等一下!這就是最大的不對勁之處了啊!
這個孩子難道說是在割腕嗎?血腥味也太濃了吧!
諸伏景光震驚。
他幾步跨到床邊,按壓住傷口延緩血液流動。幾乎隻剩下本能反應的大腦,不知為何冒出了前天晚上在Black Widows酒吧裡琴酒的話。
琴酒是怎麼說來着?
之所以要給柏圖斯找一個綁定的直屬部下,是為了……
「找一個可以看住你,在你準備自殺的時候攔住你的家夥」,好像,依稀,仿佛,是這樣說的。
諸伏景光:……
大腦有點不太會轉了,緩一緩先。
“葉生?你還好嗎,葉生?”
名字也是昨天晚上的時候告訴他的。不過諸伏景光不覺得是真名就對了。
一開始的時候,柏圖斯讓諸伏景光稱呼他「綱」就好,“因為有蛞蝓嘛”,他是這樣解釋的。諸伏景光還在疑惑為什麼有蛞蝓就要叫綱啊,難不成組織幹部也看jump漫畫嗎?而且「有蛞蝓」又是什麼意思,總感覺很奇怪。
結果很快,柏圖斯又改變了主意。
“算了算了,真搞不懂為什麼要這麼介意,反正就幾天而已……”他小聲嘟囔着。“那就叫葉生吧。”柏圖斯的嗓音輕柔婉轉,帶着一股親昵,“聽起來像是在叫小羊嘛*,說不定聽起來更親切呢。”
綱很明顯是假名,葉生也完全不像是真的。但無論如何,這就是他們這幾天的角色扮演需要運用的名字了。
“……呃、哈啊……”
床上的少年在他的呼喚中睜開了眼睛。
諸伏景光在心裡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初醒時的柏圖斯看起來有些茫然,眼神迷蒙。瞬息過後,他的目光就恢複了清醒。
“啧,又是……”柏圖斯看了一眼被劃開的手腕,撇了撇嘴,像是想要抱怨什麼,最後還是把話咽下了。
他支撐着身體從床上起來,站定後十分自然地理了理身上的西裝。讓諸伏景光感到十分驚訝的是,明明流了那麼多血,柏圖斯看上去一點也不虛弱。
甚至手腕的動作也很靈活,沒有絲毫滞澀。
明明傷口還沒愈合,仍然有血液流出,但是……完全不受影響嗎?
諸伏景光心中閃過許多猜測,基本都和人體實驗有關。他沒有表現出來,神色鎮定地詢問:“葉生,你沒事了嗎?”
“你覺得這像是沒事的樣子嗎?”柏圖斯皺着眉,眉眼間籠罩着一股煩躁。這樣的柏圖斯讓諸伏景光感到有些新奇。他提議道:“那先讓我來給你包紮一下怎麼樣?”
“……好吧。”柏圖斯猶豫了一會兒,點頭答應下來。
他搬開床上的鋪蓋,将其中一個木箱打開,從裡面拿出了一卷繃帶。
“喏,隻有這個,勉強能用吧。”柏圖斯将繃帶遞給諸伏景光,“能夠止血就夠了。”
諸伏景光不予置評。
要他來說的話,光是繃帶當然不夠。其他一些消炎抑菌的、加速血液凝固、促進傷口愈合的藥物,肯定也得搭配上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