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完文件後,萊伊就告辭離開了。
他來去匆匆,像是過來一趟隻為了拿一下之後任務要用到的道具。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假如太宰治願意不從自己這裡過一手,直接讓貝爾摩德把申請書和鑰匙交給萊伊,萊伊可以少費一些事。
但是太宰治不想這樣。他需要給蘇格蘭一個看到這份文件——看到這份文件上的那些簽名的機會。反正麻煩的是萊伊不是他,他當然不會覺得介意。
萊伊接下來要去找貝爾摩德。他要扮演日本中央銀行的行長井上康助,自然需要貝爾摩德幫忙易容。
貝爾摩德是不會把安全屋暴露給萊伊的。他作為代号成員畢竟資曆尚淺,更重要的是,他和雪莉有關系——他的女朋友是雪莉的親姐姐宮野明美。
組織的千面魔女厭惡宮野姐妹,說是痛恨也不為過。是因為什麼原因,貝爾摩德沒有說,她大概也沒興趣讓自己的私事傳得人盡皆知。但那份厭惡從不遮掩,結合雪莉在組織的定位,和她的個人信息,太宰治多少也能猜測出一點來。
「估計貝爾摩德會随便找個組織在東京的據點讓萊伊過去。她自己的安全屋不想讓人知道,對于組織的據點倒是很大方。」太宰治跟中原中也吐槽,「不像我,我從來都是以誠待人,就算是臨時下屬,也都是叫到自己家裡來集合。」
他越說越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好上司,也是組織的好幹部。對上忠誠,對下友善,說的就是他柏圖斯了!
中原中也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不是臨時租的房子嗎?我還以為隻是招待為了遠江組。」
「最開始确實是為了這個。」太宰治沒有否認。
此時他正在前往集合地點的路上。開車的是蘇格蘭。太宰治坐在副駕駛座,一邊捧着遊戲機玩着格鬥遊戲,一邊用心音和中原中也聊天。
以太宰治本人的習慣和喜好來說,他其實不太喜歡行動前先集合一下。
可以使用通訊頻道交流,為什麼非要見一面呢?在港口黑手黨的時候,太宰治基本上是不幹這種事的。森鷗外也不會要求他這樣做。
但琴酒有這種習慣。這位組織的top killer身上有一些時常會讓太宰治感覺有點老套的作風。再加上太宰治想要讓烏鴉被看見嘛!既然帶着卧底,去參加組織的小聚會也沒什麼不好。多見一次代号成員,就多一分了解嘛!
「我真是太貼心了。」太宰治感歎。他都要被自己感動到了。
中原中也也被他惡心到了。
比起太宰治的輕松惬意,正在開車的諸伏景光心情就要沉重許多。
昨天晚上,遠江組的石野仲宗一行人離開後不久,貝爾摩德來了。并不是用她本身的面貌,而是扮作一個看起來有些文弱的青年男子。
不過哪怕不認識這張臉,諸伏景光也在最開始就感受到了不同。别的不說,柏圖斯是親自去給貝爾摩德開門的。
“辛苦了,貝爾摩德。”柏圖斯站在門口,半個身子倚在門邊。他倒是沒有打算請貝爾摩德進去的意思。“一切都順利吧?”
“當然。”貝爾摩德掩唇輕笑,“柏圖斯難道懷疑我的易容嗎?”她用的是自己的本音,搭配這張文弱青年的臉,多少讓人感覺有些别扭。
“我是擔心貝爾摩德啦!畢竟是那種地方,總感覺潛入的難度不小呢。”柏圖斯說。
“不哦。”貝爾摩德從公文包中拿出一個文件夾,遞給柏圖斯,同時嘴上回複着他的話,“反而很簡單。可能是因為沒想過會有人潛入,防衛非常松懈呢。”
“啊呀,是這樣嗎?”柏圖斯露出了有點意外的神色,但又因為表現得太過明顯,讓人感覺有些不真實。“那麼說不定不需要麻煩你親自出動,随便讓哪個行動組的成員去做也可以。”
貝爾摩德但笑不語。
這種話聽聽就好了。如果柏圖斯真的會放心「随便哪個成員」,之前威脅奧原友三的任務,也就不會交給琴酒了。那個任務難道就有什麼難度嗎?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柏圖斯對那些成員不信任,哪怕他們已經得到了代号……嘴上說着琴酒多疑,這小鬼實際上也不遑多讓嘛。
她這麼想着,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隻是調笑道:“比如你身後的蘇格蘭嗎?”
“或許。”柏圖斯的回答很模糊。
貝爾摩德很快離開,而當時諸伏景光隻知道貝爾摩德給柏圖斯帶來了一個(或者一些)很重要的東西。柏圖斯拿着文件夾回到自己的房間,還特意跟他說第二天不用叫他起床——這是入住這間房子和柏圖斯同居之後的第一次。
怎麼看都是因為文件夾内的東西太過重要,出于保密的需求,要防止他看到。
諸伏景光也考慮過這是柏圖斯放出來的誘餌的可能性。但是他仔細想想,自己沒有表現出惹人懷疑的地方,為了釣他這條看起來很清白的魚,應該不至于讓柏圖斯拜托貝爾摩德,兩個高級幹部在他面前演戲。
而剛才柏圖斯讓他去房間拿鑰匙和文件,他也借着這個機會将那個文件看了一遍。
确實是十分重要。諸伏景光在看的時候就被深深地震撼到了,一直到現在都還有些心神不定。
這份申請上的内容寫得十分詳盡,諸伏景光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隻是,組織申請使用日本中央銀行保險庫的鑰匙是為了什麼?雖然文件上沒有寫明保險庫内存放的物品(隻有保險庫編号),但需要如此嚴密的手續,絕對是很不得了的東西。
一時間他心中産生了許多猜測,又很快強自按捺下來。因為真正讓他心神震顫的另有其事——那些在這份申請文件上簽字的财務省官員,是否都被組織收買,又或者,根本就已經是組織的人了?
這個念頭實在太折磨人了。那一頁頁文件上的那麼多個簽名……如果這些在申請文件上簽字的官員都已經被組織收買,那組織對财務省的滲透又到了怎麼樣的程度啊!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若依此類推,政府中又有多少官員是組織的人呢?甚至……警視廳或者警察廳裡,難道也有……?
那樣的猜測令諸伏景光感到渾身發冷。
他隻能安慰自己,情況應該不至于那麼糟糕。
如果不是認識到組織的危害,高層又為什麼會安排他卧底潛入組織呢?那些簽名……
也許隻是不知情。或者,真的認為行長井上康助申請鑰匙是非常合理……諸伏景光努力說服自己,盡管那樣的理由說出來自己也不相信,但至少不能太悲觀了。
黑色的科尼塞克Jesko在街道上緩緩停下。太宰治從車上跳下來,步伐輕快地朝集合地點走去。
那是一間茶室。刻字的老木牌匾下,門扉敞開着,裡室和門面風格一緻,是傳統和風的裝潢,顯得古樸素雅。諸伏景光卻沒有心情欣賞。他沉默地跟在太宰治身後,像是一道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