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欽州目光當中的少年穿着藍白條紋的病号服,略微長過眼睫的頭發搭垂在額角,皮膚過于蒼白,和嘴唇豔麗的紅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拉住自己衣角的手指纖細柔軟,手背上還帶着青色的淤痕,脆弱到不堪一擊。
沈欽州有些恍惚。
他差點就又要被這個少年人裝柔弱的樣子給欺騙到。
小時候,沈欽州和沈既白還是很親密要好的,小男孩兒懂得撒嬌,長得又漂亮可愛,靠過來的時候像一團柔軟的奶白團子。
但不知不覺他們之間好像漸行漸遠,從沈欽州發現這個看似美好柔弱的少年背底藏着陰暗的内心。
如果不是他知道沈既白鬧自殺的理由,真的可能會心疼自己這個侄子。
而這一次又是因為什麼呢?
明明是他盜竊了别人的美術作品,獲得了美術冠軍,被揭露之後,反而是他先鬧起了自殺。
一開始做錯的就是沈既白,他到底哪來的臉尋死覓活?
沈欽州往旁邊退了一步,掙開少年的手指。
“我公司還有事情,這是你們的家務事。”
意思是他不想管。
聲音落下之後,突然聽見屋子裡響起一聲低低的抽泣,像是小貓的嗚咽一樣。
沈既白垂下腦袋,微長的頭發遮住了他的神色,隻能看見他搭在潔白被褥上被針紮的泛青的手背。
纖細的睫毛撲動着。
“你也不想管我了,是嗎?”
沈欽州背對着少年,他可以看見不遠處站着的夫婦沖他擠眉弄眼。
沈家做事雷厲風行,唯一的陋習就是太溺愛孩子。
沈既白集萬千寵愛于一身長大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是因為這樣慣着寵着便造就了他如此糟糕的性格。
曾經沈欽州也是樂意照顧小孩的,但發現了對方真面目之後,才漸漸放手。
這樣半依賴的話吐出來,讓人不免想起了曾經小奶白團子粘着自己溫情的場景。
沈既白深深吸了一口氣,扭頭不看站在旁邊的男人,擡手擦掉了眼角的淚。
突然胸口一悶,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消毒水味,陽光射進窗戶内,形成的丁達爾效應,将光線下的灰塵照的閃閃發光。
灰塵更具象化的被吸入,引起了接二連三的咳嗽。
躺在病床上的少年,一隻手用力的抓緊了被單,另一隻手捂着唇,咳的撕心裂肺,壓抑住的淚水再次湧了出來,瘦弱的肩膀劇烈的顫抖着。
少年的聲音低沉。
“反正你們不會相信我的。”
沈欽州用力的皺了一下眉。
“那你想怎麼樣?”
沈欽州絲毫沒有發現自己的情緒被牽着走,隻覺得心口萦繞着一股煩躁,他待人溫和,彬彬有禮,為人處事井井有條,第一次被煩擾的所有思緒亂成一團麻。
沈既白依舊低垂着腦袋,他的聲音顫抖。
“克裡斯學院再過幾天就開學,我去住校,就不麻煩小叔了。”
少年聲音帶着疏遠的味道。
沈欽州擡腿要離開,就被背後沈爸爸叫住。
“白白就算犯了錯,到底也是你侄子,住宿是人能住的?”
“我記得你公司就在附近,那一片你也有公寓,白白就住你那兒。”
幾乎沒有給人反應的機會。
“就這樣說定了。”
沈欽州欲言又止,扯太多又顯得自己過于小氣,大不了以後少回公寓,他在别的地方也有房産。
在心中敲定了之後,沈欽州頭也不回的離開,關上門的時候,他擡眸往床上掃了一眼。
少年側着腦袋盯着窗外,臉上都是淚水,眼角一片通紅,看不清眼睛的形狀,隻是一個側臉,突然和記憶裡那麼抹最讓人難忘的身影重合。
沈欽州捏了捏眉心。
最近估計太忙了,他竟然把侄子看成了自己的白月光。
簡直荒謬。
這邊男人離開,沈既白要獨自休息休息,趕走了屋裡的父母。
他對這個世界的父母沒有什麼感情,做不到那些狗血文裡寫的,才穿了一兩天就和父母感情深重。
他在曾經的世界就是一個孤兒,有着一身的病,從來沒有享受過親情的愛。
病房裡終于空蕩下,可以聽見窗外傳來叽叽喳喳的鳥叫。
沈既白擡手擦掉了臉上的淚,剛才被動觸發機制,也許是因為原身的感情太過于濃郁,他無可抑制的往下不斷的掉着眼淚。
現在看他表演的主角離開了,他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恭喜宿主完成借住劇情,正式開啟第一階段——總裁的替身假少爺,現階段請宿主努力刷滿好感值,成為一名合格的資深舔狗。”
沈既白靠在柔軟的枕頭上,這種突然擁有實質身體的感覺讓他覺得闊别已久。
在沈欽州面前沈既白走的是傲嬌小可憐路線,要想改變對方對自己的壞印象,就要把本質的壞往刀子嘴豆腐心上引。
小少爺隻是嘴笨,但心不壞。
電視上播放天氣預報,今天夜裡雷加大雨,沈既白突然想起什麼,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個地方貼着一個透明的創可貼,由于被病号服的衣領遮擋住,很難察覺到傷口。
沈既白翻了個身,把臉埋在枕頭下,歎了好長一口氣。
沈欽州還算好對付,關鍵是那個姓司的瘋子,他差點就送快遞了,他是真不想跟病嬌有任何的接觸。
這種瘋子在小說上看看就行,他現實遇見是真的很想報警。
少年歎氣的聲音,一聲接着一聲,躺在病床上的姿勢卻别扭,倒蔥蒜一樣,屁股撅着。
恰巧聽見房門扭開的聲音,沈既白扭頭,和捏着門把手去而複返的沈欽州大眼瞪小眼。
“……”
還我媽生傲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