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日之内,蘇伯瓊就重回詭域,左右副使心下生疑,卻是不敢多問。
畢竟人是閣主親自領回來的。
蘇伯瓊面色透白,嘴唇卻有幾分紅腫。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左右副使更不敢多加揣測。
顧亭塵走在前面,玄服貼身,身姿筆挺,不過此時的背影透着不同于往日的冷淡。
蘇伯瓊同顧亭塵相處時日不短,橫豎也能摸清這人陰晴。
詭君是在生氣,但不知是在氣什麼。
蘇伯瓊知道這段距離之間有道無形的鎖鍊,執鍊的一頭是顧亭塵,另一頭是他。
這鍊上懸着的,是蓬萊上下的性命。
蓬萊……
他卻不知蓬萊府如何了。
兩人之間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良久蘇伯瓊才頓下腳步,開口問道:“我師兄在何處?”
顧亭塵察覺到他頓了步子,立即轉過身來,先是冷哼了一聲,然後才說:“張口閉口都是師兄,你可知你師兄腦子裡都是什麼肮髒的念頭?”
蘇伯瓊不解,隻定定看着顧亭塵:“我師兄如何,也輪不到你來評斷。”
顧亭塵見他這般,不禁冷笑:“是麼?”
蓬萊府的人向來趾高氣昂,可這個蘇伯瓊卻不一樣。
定是有些不同,才能親自入他塵門詭閣半年有餘,才被他發覺身邊人出了根倒刺。
還是根清冷的倒刺,好像沒有什麼事能惹得他大為發作。
不過區區一個徐青氿,竟讓這根清冷的倒刺再次渾身豎起逆鱗。
顧亭塵心中躁意翻滾,隻一勾手指,蘇伯瓊便不得不上前幾步,擁入這人的懷中。
蘇伯瓊脖頸上的刻字熠熠生輝,卻是一個固鎖,活活扣住了他渾身經絡。
“你要親眼看看你那大師兄腦子裡有什麼樣的貪念嗎?”
顧亭塵抱着他,聲音一字一頓地飄進耳朵裡,像是在誘哄着他踏臨某道深淵。
蘇伯瓊緊抿嘴唇,半晌才蹦出一句:“你為何要對蓬萊出手?”
蓬萊府執修界牛耳,向來為正道之宗,視詭域為邪祟聚集之地,但若詭域不侵擾塵世,蓬萊也不會多加叨擾,勞心費神。
但詭域之中,人、鬼、妖共生,即便對蓬萊府有仇,又何必波及整個門派上下?
“本尊下手已經夠輕了。”顧亭塵道,“你若想嘗嘗真滋味,我也可以讓你親眼看看。”
蘇伯瓊閉唇不語。
他不知道的是,此時的沉默卻為顧亭塵心中的躁意添柴加火,不過一眨眼的工夫,詭君便捎着他瞬移到了金光大殿之中。
顧亭塵坐在了平日的寶座之上,此時卻将蘇伯瓊按坐在自己懷中。
蘇伯瓊微一擡身,就被按得更狠,反倒是同顧亭塵相貼得更加過分。
“你放手……”
蘇伯瓊不禁開口。
他此時不再覺得自己可辨得顧亭塵心中陰晴,因為他永遠不知道詭君真正在想什麼,下一步又會做出如何令人發指的事。
顧亭塵道:“你明知道我從來不依你所言,又何苦多說一句話呢?”
蘇伯瓊覺得後頸掃來一陣溫熱,不禁一哆嗦,隻聽得顧亭塵又喚出一聲:“惡煞。”
惡煞符自大殿一側梁柱旁出現,已然不是當初那小雪團兒的模樣,而是一頭四蹄巨獸,猛一張口,吐出了一個狼狽的身影。
那滾落而出的人身上多處留有黑焰餘痕,發絲淩亂,橫簪将落,白衣破爛——
正是蓬萊首座大弟子徐青氿。
“師兄!”
蘇伯瓊眼見徐青氿這般模樣,不過微一動身,卻被顧亭塵箍得更緊。
詭君修長的指端曾能搗亂他的神智,此時輕輕一拂他臉側,像是驟雨降臨之初的零落雨滴,随時都能演變至風暴。
顧亭塵道:“看到了嗎?惡煞吃得很滿足,你知道這說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