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釋了一番,顧亭塵卻是不甚在意:“無妨,本尊知道。”
赤龍又是一吐息,道:“方……才……可發生……了什麼?主君……還有何吩咐?”
這般一問,顧亭塵和蘇伯瓊卻雙雙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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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龍總覺方才定是發生了什麼,然而顧亭塵不說,他自然也不好多問,再是一吐龍息,原本散在四周的浮玉忽然脫離了蘇伯瓊的掌控,竟是繞着浮空的斷指轉上了幾圈,最終才歸于蘇伯瓊的乾坤袋中。
那三根纖長的斷指猶如新蘸了生氣,其上烏青片刻之間就已經褪去,重現了細膩如玉的色澤來,最後又由巨龍吞食入體。
“虧得主君……思慮周全,有這……這靈器浮玉相輔,血祭所用之時……大大縮短。”赤龍眼中之光亮得更明了幾分,吐字更為圓實清晰,“而今已……成了。”
“沒有思慮,不過是碰巧罷了。”
顧亭塵一笑,又瞥了眼蘇伯瓊。
蘇伯瓊此時心神歸定,可一同顧亭塵對視,又難免心神恍惚起來。
誰知顧亭塵面上變化,也能令他心頭微顫,竟是連帶着生出幾分浮想聯翩來。
所幸顧亭塵此時的心思并不在他面上微動之上,不然恐怕又是一頓糾纏不已。
“想不到這浮玉還有如此作用……”顧亭塵又道,“這蓬萊府和詭域,可真是淵源不淺。”
連道了兩遍“淵源”,顧亭塵又将目光折轉至了蘇伯瓊身上:“也不知道是誰欠誰。”
蘇伯瓊止了恍惚,思索起蓬萊府中種種傳聞來。
修行之路漫漫,平日習劍憶訣于大部分弟子而言十足枯燥無趣,衆弟子沒少聚在四處角落談些或真或假的東西。
先前倒不是沒有過千年以前的先代詭君同蓬萊府此前掌座的種種糾纏,不過大多都是個别弟子瞎掰出的,全然沒有證據相憑依,沒有多少可信,隻當府中一部分弟子閑時解悶。
顧亭塵又道:“想到這麼了?這般入神?”
蘇伯瓊怕他如方才那般伸手便開始胡鬧,于是不住退後了半步,道:“詭域煞氣害人,蓬萊府中人,自是古往今來替天行道,同詭閣有所牽扯,也不足為奇。”
顧亭塵道:“原是如此,你說的倒還是有理。”
赤龍聽着二人相談,說:“屬下雖記得不太清……但千年以前,詭閣……詭閣之主也曾幫過蓬萊的……”
此巨龍鱗片特殊,又身長達數丈,稱得上是古獸。
蘇伯瓊知古獸雖歸附了詭閣,可到底性靈,不會輕易吐露謊言,以生不快。
況且赤龍僅僅識得顧亭塵,并不識得他這個蓬萊府弟子,現下所述不過是将心中所知一五一十地禀告于詭君,更是沒有平白扯謊的必要。
顧亭塵聽罷,卻是漫不經心道:“千年以前的事,難為你還記得清楚,可是真真假假的,也難得拎清……”
“有些人自小就生在蓬萊,萬不可聽得一絲一毫污蔑蓬萊之言的。”
蘇伯瓊知顧亭塵這是在糗他,索性不再搭理。
——
顧亭塵冷笑一聲,轉而翻過一掌,熱血像是蜿蜒的細流,分流出一截,慢慢落入了赤龍張開的口中。
龍口飲下詭君鮮血,獨眼中的赤光更盛,跟着道了一聲:“多謝主君。”
蘇伯瓊又見顧亭塵唇角微揚,一聲令下:“守好這裡,莫出什麼亂子。”
赤龍獨目左右晃蕩了一陣,像是在回應詭君的命令,接着眼中赤色焰火漸漸熄滅,四周又回落入深重而潮濕的黑暗當中。
冷寂中傳來詭君低沉的笑音,憑空有股力量将蘇伯瓊狠狠一帶,再一眨眼之時,他同顧亭塵再次腳踏實地,又是回到了詭閣的底層。
此處的黑焰已經熄滅,僅留下了淺淡的玄色刻紋,他同顧亭塵回到黑色痕迹所劃定的圈内,像是已經完成了一種古老而久遠的儀式。
“而今你是真正的‘爐鼎’了。”顧亭塵笑意漸深,“從此你同本尊再是無法分離。”
蘇伯瓊聽聞此言,語帶怅然:“就算沒有這血祭……”
“你也從來不會放過我。”
顧亭塵将他攬在懷中,聲音極低:“是本尊不願放過你麼?”
蘇伯瓊不知顧亭塵又要做些什麼,但經這人這麼一問,他不禁心搏極烈,難以靜下來,仿佛片刻後就要破出胸膛。
顧亭塵一手挑起他一縷散發:“本尊說過的,從來不會強迫于人。方才若是本尊停下,不耐的可就是你了。”
“你是想要成為本尊的爐鼎,還是想要本尊?”
顧亭塵本就擅于蠱惑人心,不然詭閣之内,也不會有這麼多人甘心同鬼妖為伍,紛紛替他賣命。
蘇伯瓊一直謹記,不能被詭君的言語所迷惑,不然就真的身陷泥潭,再難脫身。
但此時顧亭塵不僅是聲音魅人心懷,連同身上原本淺淡的香味也變得馥郁了幾分,鑽入鼻息,迷人心神。
“你這詭計多端的……”
蘇伯瓊一張口,那馥郁的香氣便又濃稠了幾分,簡直都要蓋過數日前在床榻間發熱時散出的黏膩。
他話至一半,便生生住口,生怕吸入了更多的香味,不自主地湊上顧亭塵,惹人恥笑。
“詭計多端的什麼?”顧亭塵輕笑一聲,“本尊聽着呢,你大可安心說出口。”
蘇伯瓊從唇齒間碾下一句:“你……招蜂引蝶……”
身附這令人難耐的氣味,也是顧亭塵能做到的卑劣行徑。
不是招蜂引蝶又是什麼?
“聞見了,便是你思慕着本尊。你求我一句,我便給你。”顧亭塵卻是繼續道,“如何?”
尾音十足勾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