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掠下這三字,便要朝外走,卻發現顧亭塵不攔,也什麼都不說,倒是心下奇怪起來,折身道:“你留在此處?”
顧亭塵斟了杯茶水,坐在一旁優哉遊哉地飲下一口,才回道:“怎的?你希望我同你一道?”
又來了。
蘇伯瓊心裡犯嘀咕,又道:“你此番出來,不就是為了天煞麼?”
顧亭塵道:“噢?這事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倒是看得透徹。”
“你若沒有所求,自然不會離開在自己掌控之下的詭域。”蘇伯瓊忽地一笑,“不為了從天煞身上所得,難不成當真助我登上掌座之位?”
他這麼一問,顧亭塵終是起了身:“若真的是呢?”
“那便不是你了。”蘇伯瓊道,“詭君不會做這樣的事。”
“詭君不會,不過顧亭塵也許會。”顧亭塵道,“這世上萬千事,哪有不可能的。”
蘇伯瓊心下思忖片刻,惡獸由人刻意引出,釋出的天煞恐怕也不是普通煞氣那麼簡單。
而顧亭塵看起來雖不知天煞背後究竟有着什麼,但一定有所笃定,不然不會心甘從詭域離開這般久。
“走了。”
蘇伯瓊撩下兩字,便也不管顧亭塵究竟跟不跟上來,徑直走出了樓閣。
——
閣外傳鈴作響,便是有弟子傳信:“蓬萊外島有弟子傳,臨近蓬萊的亭原山下滄河之中,有駭人煞氣,攪擾得民生不安,特向蓬萊求助。”
能稱之上駭人的,必然不俗,蘇伯瓊也不多耽擱,便揚劍而起,忽又被顧亭塵扼住了手腕。
“做什麼?”
蘇伯瓊轉眸回望,卻見顧亭塵目光灼灼,乍一看像是十足認真地在望着他,另他有一瞬失神。
“我想同蘇掌座打個賭。”顧亭塵道,“可好?”
蘇伯瓊知道顧亭塵心裡不會揣什麼好心思,但既然要賭,便是不會輕易收回,又問道:“賭什麼?”
顧亭塵道:“賭你那江兄,究竟是善是惡。”
“若是他同天煞現世,同你那師尊仙逝毫無關聯,便是我輸。”顧亭塵勾唇一笑,“反之,便是我赢。”
“我若是赢了,你便……”
顧亭塵說到這裡倒是頓住了。
蘇伯瓊又問:“便什麼?”
眼前的詭君目光在他身上搜刮一陣,一時像是找不到什麼可以索取的,于是沉默。
“還沒想到什麼,往後想到了便說。”
“這樣說來,你倒是很有把握。”
顧亭塵雖然随心所欲,經常想一出是一出,然而在重要之事上絕不含糊。
跟着詭君混迹良久,倒也不會在乎什麼賭約之害,他隻在乎眼下天煞之所在,他師尊究竟為誰所害,以及真正的山河印究竟藏在何處。
等到達亭原山界滄河邊上,蘇伯瓊又瞥見了江亦軒的蹤影。
“蘇掌座。”江亦軒款步而來,身後還跟着一衆蓬萊弟子,“方才傳信過去,卻久未回應,現下見你安然,可是甚好。”
江亦軒一手撫上蘇伯瓊衣袖,眼神甚是關切。
毫無意外,顧亭塵在旁冷笑了一聲。
“這是你哪位師弟?瞧着有些面生。”
江亦軒目光一轉,望向了顧亭塵。
顧亭塵特意隐了身形,沒成想這江亦軒卻能看見他。不過依他的性子,就算被看見了也無所畏懼,隻将雙手負在身後,狀似一副無知模樣:“師尊,這位是誰?瞧着有些面生,可否向徒兒引薦引薦?”
蘇伯瓊一時沒想到他會來這出,極想掐出一訣先讓人閉嘴。
“原來是蘇掌座的徒弟。”江亦軒又一攏袖,“天鏡阙,江亦軒。”
見江亦軒接納得如此之快,其餘蓬萊弟子雖是有些驚詫,卻也不敢吱聲,蘇伯瓊便也跟着演了下去:“蓬萊,蘇塵。徒兒不得失禮,叫仙長。”
顧亭塵忽地一字一頓叫:“仙長好。”
蘇伯瓊折回話頭:“原是江兄探得了此處煞氣,不知是用了何等靈器?”
江亦軒不會無緣無故看見顧亭塵,而他又是向蓬萊散出了此處消息之人,必然是有靈器加持,可探得世間煞氣。
而顧亭塵本身就是行走的巨煞,就算身上氣息斂住,但遁身之術恐因此靈器,被輕易勘破了。
果不其然,江亦軒回道:“倒也不是什麼珍奇,是根靈杖。”
他雙指掐訣,探向遠處,隻見一縷青光溢出,漸凝為發簪模樣,然而其下卻有黑霧時隐時現。
“原是青龍杖,江兄真是過謙了。”
青龍杖乃是上等靈器,也隻比山河印次上一等。
恰在此時,河中一道蜿蜒的黑影掠過,似是沉潛的巨龍,眨眼間便擡首沖出了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