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維終于明白了那個酒館男子的話語是何含義。
諾布輕輕地歎了口氣,不知是無可奈何還是無話可說,很明顯的敷衍着卡維,向他點了點頭。
“聽你說了這麼一連串的事,你應該很累吧,現在天色也暗下來了,要在這裡休息一夜嗎?”諾布換了個坐姿,看着卡維說。
卡維卻不知是否該信任這個自己了,畢竟......他已經因為遲鈍的反應,吃了不少苦頭,艾爾海森那雙眼睛又浮現在他腦海裡。
諾布沒有等卡維的回話,站起身來向屋裡走去:“住下吧,嘗嘗我的手藝與你有何不同。而且,我已經太久沒跟人說過話了......這裡太安靜了,連雀鳥都飛不來幾隻,但我已失去了訴說的能力。”
想到艾爾海森的逝世,卡維也十分悲痛疼惜,跟在他身後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回道:“好呀,我也許久都沒有坐下來好好跟人說過話了,沒想到好不容易有機會說一次,還是跟自己對話呢。”
這頓晚飯,兩個人都低聲細語的說着話,仿佛是珍惜着這來之不易的溫情時光。
畢竟,他們就是同一個人,也隻有他們才能夠真的感同身受,失去愛人是何等的痛苦又難以言喻。不需要過多的解釋也不需要繁瑣的舉證,他們擁有同一顆心。
卡維洗完澡後正坐在客房的床上百無聊賴,心裡仍記挂着住在隔壁的另一個自己。諾布就敲響房門後,推開問道:“今晚,可以跟我一起睡嗎?”
他怔了一下,立馬點點頭,抱着被子就跟着去卧室了。
卡維剛蓋好被子躺下,身旁的諾布就側着身子看着他的側臉撫摸,對方的臉在微弱的夜燈光芒下,有些模糊,像一副被水浸濕的油畫,顔料都被融在一處,分不清邊界輪廓。
“我相信你會找到他的,又或是他會回到你身旁。”諾布低語。
“他會嗎?就算他回來了,我還能像之前那樣對待他嗎?每次望向他的眼睛,是否還會想起别人呢?”卡維想到了那個吻。
那個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甚至是錯誤的人,滿是虛假的世界裡,卻給出了一個真正的吻,卡維知道,那一刻,自己是真心愛着他的。
那自己的艾爾海森呢?該如何面對?重逢後又如何将此事訴說?是沉默不語還是欲蓋彌彰?
對他的愛還是那副毫無保留的模樣嗎?亦或是終究變得跟那些貌合神離的伴侶一樣,彼此揣測?
“你已盡力做到最好了,你很勇敢,卡維。至于艾爾海森,我相信,就算你們之間有了隔閡,他也會想辦法解決的,無論怎樣,他都會重新讓你愛上他。”諾布湊過來,親了下卡維的額頭。
“今晚好好睡一覺,我祝願在下一個世界,你就能與他相遇。”
“謝謝,你也是,今晚以及往後的每晚,都要做個美夢。”卡維頓了一下,沒能忍住這半天下來憋在心裡的疑惑,“你不想看看那個神奇的時空機器嗎?”
諾布搖了搖頭,指尖輕拂卡維的發絲:“我對此不感興趣。”
“它可以讓你見到艾爾海森。”卡維目光幽幽的看向對方,他在試探諾布的想法,“真有這麼一個機會,你會去嗎?”
“不會,那些人都不是他。他死了,我知道再也不會有人這麼愛我,再也不會有人理解我如此透徹,再也不會有人将我的感受看得比一切都重要。得知他死訊那日是九月的最後一夜,從那之後,我再也寫不出一首詩。”
“對不起,我為自己卑劣的想法向你緻歉,我傷害了你。”
“别在意這些,最近這段時間,對于我們而言都很艱難,但我始終堅信,該重逢的人無論如何都會重逢,無法在一起的人無論如何都将分開,命運早已把所有結局都安排在了我們的每一個舉動裡。”
沒有人再說話,彼此沉默卻不凝固,卡維久違的又感知到了窗外吹拂的風,空氣中流動的花香,蟬鳴又萦繞枝頭,雲彩将月亮高捧,把碎星撒入屋内。
“晚安,諾布。”
“晚安,卡維。”
第二日,卡維在告别另一個自己後,向教令院走去,他還有一件事未完成。
剛将門外的護欄關上,就碰見了一位身穿黑西裝的男人拿着張照片喊住了自己,問道:“請問您是卡維先生嗎?”
卡維點了點頭,有些警覺的看着對方。
“您好,我是璃月北國銀行的工作人員,專門負責對接與須彌的相關金融财政事宜,這次遠渡重洋而來,是為了完成艾爾海森先生在四月前預訂的兩枚鑽戒的委托。”
男人說着,将另一個人雙手捧着的金屬箱子打開,介紹道:“這兩顆鑽石的名字叫漢考克,是提瓦特大陸最珍貴的紅寶石,依據艾爾海森先生的要求,我們也請了工匠将您的小名刻在圈内。”
卡維取下那枚鑽戒,換了個角度一看,圈内刻有二字,諾布。
“艾爾海森先生真是知識淵博,向我們解釋,這是一種早已失落百年的古語,諾布的意思是寶貝,他相當愛您呢,您可真是幸福。他将委托事宜交代清楚後,把錢付完便乘船離去了,臨行前,聽他的随從人員說,他橫跨千百裡,隻為将這顆鑽石刻上屬于您的名字。”
男人還準備說些什麼,卻瞥見卡維指間已帶上了一枚與他手中極為相似的戒指,一時間也啞然起來,很是意外。
“謝謝,辛苦了。我會好好佩戴的。”卡維收下了禮盒,轉頭看了眼身後的房屋。
“怎麼不見艾爾海森先生與您同路?他在我這裡辦業務時,都還問他的助理,您的生活情況如何呢,問得可仔細了,連每天吃了什麼喝了什麼,都要每樣問清。跟他外表反差很大呢,相當粘你是嗎?”男人笑着問道。
“......他還在睡覺,我在附近逛逛。”卡維壓住心中苦澀,強撐着露了個笑。
男人與卡維寒暄幾句後,便彎腰緻禮離去了,卡維長舒一口氣,敲了敲門将盒子放在門口,也悄然離開了。
天色尚早,連日光都還是柔和的溫度,沒有将地面燙得熱氣翻滾。
他慢悠悠地在路邊行走,路過一處又一處熟悉的風景與地點,最後在教令院門口停下站了會,走去智慧宮。
在智慧宮的大廳中央,他見到了艾爾海森的雕像,靜靜的盯着看了幾分鐘後,指尖觸碰冰涼的石壁,低語:“别擔心,他一個人也會好好生活下去的......你的愛意,從未遲到。”
抱着一疊書的學生經過,瞧見雕像處忽有閃光,還沒能走近,就與不知從何處穿來的微風相遇,吹得書頁翻飛。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空無一人的大廳,呢喃道:“是我看錯了嗎?剛剛那個人好像卡維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