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海森過于重視推算與邏輯,問題與答案,事物與聯系,萬物皆有其規律與結果,因果關系潛藏每一個舉動之下,由他手中的筆親自書寫。
他太過于獨立又或是說太過于自私,就連對待感情都是粗暴的将其劃入自己的領地,沒有詢問,沒有質疑,就這樣将自以為是的愛全數交付給卡維。
時至今日,艾爾海森終于頓悟,明白自己錯得徹底,他對卡維的占有确實令人感到壓迫與窒息。
可卡維實在太過耀眼太過神奇,艾爾海森想過無數得體端莊的優雅詞語來描繪卡維的靈魂,可這首告别詩的最後,還是以複雜落款。
如何形容卡維呢,艾爾海森隻能說,他是一個複雜的人。
他就這樣冒失的闖入自己的生活,把屋子弄得一團亂,作息晝夜颠倒,嬌氣又挑食,可以把一牆的珠寶完美搭配在每件衣服上。
衣帽間裝扮得像商店,艾爾海森每次踏進都頗為佩服,能有人這樣樂衷于把美學造詣表現在方方面面。
茶幾上、餐桌上、沙發旁的矮桌、甚至是衛生間浴缸旁的矮櫃上,家裡到處都放着卡維随手一丢的雜志報刊,畫冊與文獻,哪裡都擺放着花瓶與香薰,後院裡的花争相盛開,一年都不凋落。
卡維的生活着實繁瑣,喝的咖啡豆隻能要那幾種款式,别的一概不瞧,要用特定的筆與畫布,屋内的燈光也要剛剛好,睡衣的布料也極為講究,枕頭被子都要最好的絲布編織。
像他最喜歡的玫瑰一樣,瞳孔裡,耳墜上,佩戴在胸前的鑽石項鍊,哪裡都紅得刺眼,是位行走的玫瑰公主。
整間屋子都充滿了卡維的氣息,即便坐在教令院裡辦公,都能不受控制的分神想起家裡嬌豔的玫瑰如何呢?
不知從何時起,艾爾海森對于卡維的愛護逐漸化為占據,他每日用來思考卡維的時間越來越多。
卡維跟他說話真的開心嗎?卡維是不是也對别人這樣笑?對自己的笑是獨一無二的嗎?
卡維有點太要強了,總不跟他說工作上遇到的麻煩,好幾次都是他問的别人才得知卡維的境遇并不樂觀,為什麼不說?甯願跟外人說,也不跟他說?
隔閡......顯然,這在艾爾海森的認知裡,屬于是極其嚴重的問題,他不希望卡維對自己有所隐瞞,在他那毫無變數的生活中,卡維是唯一允許存在的意外。
自此,艾爾海森變本加厲的臆想着卡維是否會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受委屈,被人刁難或是欺騙。
艾爾海森希望卡維永遠都開心,臉上洋溢着笑容,想建造的每棟房屋,他都可以為其支付高昂費用。
隻要卡維樂意,他甚至可以為對方在這須彌城的中央買下一塊獨屬于卡維的土地,随便卡維怎麼折騰。
艾爾海森對自己的變化感到新奇又陌生,這麼多年波瀾不驚的生活竟會因為這樣一個天真的理想主義者而天翻地覆。
卡維應當是個很厲害的傳教者,把自己的人生牢牢掌控在他的掌心之中。
隻要在卡維身旁,艾爾海森就不自覺的縮進了卡維的影子裡跟着他,開始感知到之前那些年未曾有過的觸感,花海燃盡般熏成的瑰麗晚霞,碧藍清澈的海水在陽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晚宴歌會,大大小小的聚會遊行,人群的聲音不再吵雜喧鬧,卡維的聲音穿過人海湧來,艾爾海森關掉閉音鍵,要将卡維的每句話都聽得仔細。
艾爾海森學會了與整座森林同頻呼吸,讨厭的東西不再這麼多,也不再強硬的維護所謂的實用主義。
他學會了欣賞,不再固執的從每樣物品每個故事找出目的與原因,因為卡維,他也算是半個憂愁的詩人了,專屬于卡維的詩人,畢竟,他的憂愁隻牽扯卡維。
同時,他也生長出一些不太好的感情,像是嫉妒、猜測與渴望。他擁有了一個惡劣之人最根本的習性,那就是對生活的不滿足,對卡維這個人完整的渴望。
他想要跟卡維在一起,去哪裡都一起,看同一本書,聽同一首歌,每張照片都是兩個人的合影,吃飯的時候,睡覺的時候,散步的時候,時時刻刻,他都想跟卡維在一起。
在一起,要牽着他的手,要抱住他的腰,要摸着他的腦袋,哪怕是短暫的分開,腦海裡也一刻不停的想要跟他在一起,要給他買很多很多的東西,要給他做很多很多的菜,要給他很多很多的安全感與勇氣。
好讓這個猶豫不決的膽小鬼能夠跨過所謂的不理解、不相配、不長久,從那些流言蜚語跟嘲笑指責中,走到自己身邊來,來感知,自己究竟用着如何形如毀滅般的愛意來對待他。
“你把時空機器給我,我要繼續去找他。”
艾爾海森的思緒從遙遠的過去回到現在的軀殼裡,瞳孔聚焦,将另一個卡維看得無比清晰。
“你不怕?”
他驚訝于對方在每次都這樣驚慌失措的旅途中,更是因為自己,可以稱得上是陰影的程度,還能夠顫顫巍巍的伸出手來向自己讨要未知的将來。
卡維愣了一下,咬了下嘴唇,随後說道:“怕,但我想見他。”
“他值得你這樣做嗎?”
“當然,雖然有時候會跟他鬧變扭,可我知道,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愛我了。”
“很抱歉,我對你的所作所為,遇見我之後,你應該.......”
“嗯,這件事發生後,可能.....跟他相處會花一點時間重新适應吧,但是,我們會想辦法一起解決的。”
“我自知重罪在身,任何言語都蒼白無力,不足以讓我為你彌補創傷分毫,我........”
卡維抱住了艾爾海森,身上發絲間的玫瑰花瓣随着動作掉落發出窸窣聲響,他的聲音悶悶的在二人的胸膛間徘徊:“我也說了很多過分的話,想到之前的某些時候,都不像我自己了,我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