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那句話不過是主角的自白,但看到後還是忍不住皺眉。
糟透了。
她想。
星辰閃爍,明月高懸。
宴會還在開着,她卻犯了谵妄的症狀。
原來的世界裡,自己不曾以正常的方式生活,即便是換了個世界的現在,她也沒法和“普通”扯上多少聯系。甚至于作為幫派繼承人的芙黛尼可能都比她要更了解人類社會的事情,明白那些各式各樣不便拿來說的潛規則。
而她就隻能學着雇主先生的樣子去虛張聲勢,還有拿過去朋友教授的東西生硬地套用。
她不了解未曾親身經曆過的東西。而純粹的知識顯然無法輕易彌補體驗上的差距。
多可怕啊,在這個世界結識的所有人,都是她所不了解的。
那種迷茫感如同帶浮冰的浪潮,一下一下拍打着她,令她離人群越來越遠。
思緒翻湧,她展開雙手,把身前的薄被子抱攏住,按在了脖頸和胸腹處。
偏偏這樣的她仍有着屬于自己的驕傲。
那是十三歲那年,同位體以僞神身份降臨面前所帶來的,壓倒性的傲慢和自信。啊啊,該說憧憬嗎,還是渴望呢?
總之就是,完全不想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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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新基地的第二天,她還是沒尋着機會和芙黛尼說上話,不過下午的時候有人跑過來給她遞了封信。信封上面沒标明具體的收件人和寄信人,但因為走的渠道是芙黛尼那邊的,相關的主事人被提前叮囑過,于是這封飄洋過海、從未知的國度寄來的信依然能夠完好無損地交付到洛亞芙尼手上。
裡面裝着白紙黑字的信件和一張支票。
不用多餘的提示來輔助回憶,她知道這是露亞寫給她的。
信本身并不長,除開格式化的問好和寒暄,剩下的不過寥寥六七行,大緻是對方創業的進展與能夠支付的“恩情”。
支票的數目也不大,不過好歹是一筆财富。待晚些時候,洛亞芙尼要去把錢取出來,再兌換成金磚随身攜帶。
中午,終于空出來一些時間的芙黛尼讓下屬把話帶到,邀洛亞芙尼一起共進午餐。
定好的地點在基地主建築的最高層,視野很好。秘書小姐幫忙占好了靠窗的兩個位置,并把周遭給清場了。
不受幹擾的其他地方則坐滿了基地内的普通員工。
已接下分部管理者職務的芙黛尼到的比她還晚,被通宵達旦的工作磋磨得在眼下生出淡淡的青灰。
“急需處理的事項真的好多,我一整天超級超級忙的啊——!”
就連午飯時間都慘遭壓榨的少女一臉忿忿。
洛亞芙尼不方便随意插嘴這種話題,隻用起伏不大的表情表達了自己的安撫之情。
“所以,你需要我做什麼?”她咽下口中的奶油濃湯,等對方停下來後問。
芙黛尼擡起頭,語氣輕松,“如我上次所說那般,我需要你做的事并不複雜,要見的那個人你也早認識了。”
“是嘛,”洛亞芙尼笑了,“聽上去簡單得和公費旅遊似的。如果希拉瑞莉女士那會給出的誠意同你一樣,大概都輪不到你撬牆角了。”
不知何時起,和少女一并前來的人悄無聲息地退下了,就留負責保衛安全的人隔着一個很難聽清兩人交談聲的距離遠遠觀望。
餐廳高大的立柱巧妙地于角落隔開一片不起眼的視線死角,金芒親吻眼前人的發絲,而那原本生機勃勃的翡翠綠眼眸裡醞釀着潮濕黏稠的殺意。
這毒蛇似的殺意對準的不是自己,洛亞芙尼能分辨得出來。
……
“你的目的是什麼?”
洛亞芙尼問。她翹起右腿疊放到另一邊的膝蓋上,左手臂撐在桌面,用手掌托舉起下巴,像是心血來潮才多問了這一句。
“哎?你竟然會好奇任務以外的事?”
芙黛尼睜大眼睛。
在針落可聞的寂靜裡,餐具互相磕碰發出的聲響無比刺耳。
“好歹是我的前任雇主呢。”
她把自己與那個女人徹底分割開,不願和其粘上一點關聯、惹來多餘的麻煩。
而少女用這些時間收拾好了自己亂七八糟的心情,溫聲道:“我也不清楚你猜到了多少,但我對母親她是沒有惡意的,隻是随着我長大,太多太多的人避開她的視線想來殺死我,所以我到底無法像個正常的女兒去愛她。”
“……”
“有時我想,如果她蠢一點就好了,這樣便不會有那樣多的追随者把小心思打到我身上。”
芙黛尼喃喃自語,“或許啊,她也是這樣看我的吧。”
“如果你目标達成、成為新首領,你還需要和我進行原本的交易嗎?”
洛亞芙尼在意的唯有這點而已。
“大概不會吧。一旦成功,我便不會再有現在的自由。”
芙黛尼看得很透徹,所以話中沒有任何的遲疑與猶豫,“不過我許諾過的報酬不會有太多變化,在這一點上,你大可以相信我。”
“好吧。對了,我在那邊的屋子記得給我留哦。說不定我還會再回去的。”
“行,我會記得吩咐屬下定期去打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