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老闆娘弄了點鹹菜炖蘿蔔,幾個人圍在一起吃。
周瞳是餓了,他好幾天沒吃上熱飯了。
吃得狼吞虎咽,但是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門外,隻要有客人就立馬放下碗筷上去迎。
周瞳的眼睛漂亮,睫毛也長,這會兒還青澀,瞧着不太白淨,但一收拾就有個人樣,笑起來有點痞氣,他感恩着老闆,搶着要去幫他攬客。
“您好,您這邊請,”周瞳帶着人去坐下,“您喝水,暖一暖,我先給水放一下,熱上來了給您洗。”
“您好,您坐,”周瞳說,“我先洗洗手再為您服務。”
來這兒享受服務的人都是這宜華有錢的主兒,周瞳不敢怠慢。
“怎麼弄得!”女孩兒的辮子繩扯着頭發,周瞳頭一回解女孩子的頭發,給拉疼了。
這皮繩就是容易撚頭發,誰來都不行。
老闆娘看了過來。
周瞳面對這皮繩,剪也不是,扯也不是,周瞳說,“對不起,把您弄疼了,我小心一點兒,一會兒我給您多按一按,你看行嗎?”
周瞳說的真誠,十七八歲的小夥子長得漂亮,委屈的眼睛能從前面的鏡子看見,女孩兒皺着眉不耐煩地說,“算了算了。”
周瞳領着她去洗頭。
“剛剛弄疼你,”周瞳給她打上水,輕輕的揉着頭皮,說,“我也不曉得怎麼跟你賠禮,您下回來的時候,您再找我。”
“找你幹啥?”女孩兒閉着眼睛問。
“我給您買一根新頭繩,行嗎?我們老闆娘帶的那種,我老闆上省城的時候,我叫他帶,不撚頭發,你下回就不會再弄傷頭發了。”周瞳按着她的太陽穴,輕輕地揉。
“那你不是還要掏錢?”女孩兒問。
“我弄得不好,就應該賠禮。”周瞳不好意思地說。
“你有錢嗎?”女孩兒睜開眼睛瞟了他一眼。
“沒錢,”周瞳說,“但是得賠,你下回來,我送給你。”
“為啥啊?”女孩兒問,“你又不是這個店的老闆,你還花錢?”
“跟店沒關系。”周瞳一本正經地說,“我覺得男人不應該讓漂亮的女人又花錢,又生氣。”
“你才幾歲。”女孩兒噗嗤笑了。
“那你還來嗎?”周瞳追問,“紅色的行嗎?”
女孩兒沒跟他說話。
等女孩兒出來的時候,就跟剛剛不一樣了,讓周瞳給她梳頭發。
不知道周瞳說了什麼,女孩兒又在笑。
老闆娘怼了一下老闆的胳膊,說,“你哪兒找來的寶貝。”
老闆得意洋洋,說,“我找媳婦也厲害。”
“貧嘴。”老闆娘說。
“這小子是個人才,看着年紀還小,拖着個孩子呢還,什麼親眷家的,人能把孩子交給這種毛頭小子麼,多半是弟弟,你稍微照顧些,拖着孩子最好,隻能往死了幹,也沒什麼工資,管吃住就成,别叫拿他拿剪刀,學會了上人家家去給我生意搶了。”老闆低聲說。
老闆娘嗯了一聲,說,“那老娘們小姑娘最難對付,有幾個錢牛的不行,來又要來,每次都要找茬,難為聽見她們嘴裡能掙出來活路。”
周瞳到下午就有點兒累了,睡又沒睡好,支着腦袋看着外面,就看見了一個娃娃貼着玻璃門吹氣。
周瞳一拍腦門,咋把這玩意兒忘了!他還沒吃飯呢吧?餓了一天啊?
周瞳趕緊的上去迎,老闆娘推着門,讓孩子進,抱着一筐衣服,說,“我家孩子大了,穿不上了,給你孩子吧。”
應家小子進來抱着周瞳的腿,周瞳謝過了老闆娘。
老闆娘說,“這小子跟你長得不大像。”
周瞳說,“我撿來的。”
老闆娘眼珠子一轉,說,“那這小子運氣好,那邊的天橋上,都是被打斷了手腳跪着要飯的,要不到飯回去就挨打,年年的冬天,孩子都不重樣。”
周瞳吓得手抖,不敢吱聲,老闆娘還在說。
老闆娘說,“攔着屁股就給砍了,拖着腿爬,看着可憐。要是找人家能待他好還成,但是你這個孩子,太大了,沒人要。”
周瞳抓着應家小子的手指都收緊了。
應家小子要周瞳抱。
老闆娘溫柔地說,“沒客人的時候你不用這樣繃着,來了這裡就跟自己家裡一樣,我孩子跟你差不多大,沒你能幹。”
周瞳低着頭,應家小子玩着他的手。
老闆娘說,“養孩子也沒你想的那麼費事兒,要是娃的命好,帶着你的命也變好,我們沒孩子之前也窮得很,現在也是有點兒家業了。”
周瞳不說話。
老闆娘說,“給口吃的,牙齒縫裡省出來一點兒就有了。以後孩子的飯,你就店裡拿吧,以後長大了,互相還能有個依靠,有個幫襯。都是福分。”
周瞳抱着應家小子,說,“謝謝老闆娘。”
應家小子擡起頭來,“謝謝”,有迅速地轉過來趴在周瞳的肩膀上,跟不好意思了似的。
“害臊啥呢?”周瞳問。
“老闆娘好看,像挂曆上的。”應家小子說。
這一句給老闆娘逗得直樂,說,“我都四十啦!”
閉店了,周瞳領着應不塵回去那個收拾過的雞棚。
“小子,”周瞳抱着應家小子,今天他在店裡打了熱水瓶,塞給了他,“我怕養你,咱倆都受苦。”
“我不怕。”應家小子說。
“我怕啊。”周瞳說。
應家的小子擡頭看着周瞳,摸着他的眼睛,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