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們今年會好起來嗎?”應不塵問。
“會,”周瞳攏着他,讓他趴懷裡,說,“等那一批到了,哥跟你一塊兒去取,你給哥看路,行不?”
“嗯!”應不塵說。
“哥?”應不塵喊了一聲。
“咋呀。”周瞳有點犯困了。
“要是我以後沒出息,你會煩我嗎?”應不塵問。
黑暗裡周瞳嗤了一聲,“要是我沒出息,你會煩我嗎?”
應不塵說,“會嗎?”
周瞳問,“會嗎?”
應不塵聽懂了,說,“我不會。”
周瞳說,“那你還問。”
應不塵躺端正了,小電風扇呼呼地吹着。
應不塵說,“哥。”
“咋呀,小碎嘴。”周瞳迷瞪着。
“我覺得沒錢也挺好的。”應不塵說,“因為我不用再一個人睡覺了,我問我同學,他們還跟爸爸媽媽睡覺,有自己的房間了都要回去睡在一起,我就沒有,我有時候半夜醒了一個人也害怕。”
“那你害怕了,半夜醒了咋辦?”周瞳問。
“抱着你的衣服,邊上都圍起來,但是有的衣服你喜歡,不能弄皺巴巴了,”應不塵說,“有的衣服你不穿,沒你的味道了,有一件衣服上面有釘子,也不行。”
“哥現在沒衣服了,”周瞳說,“上次去廠子那邊,就剩下個軍大衣了,給那扔着呢,我給拿回來了。”
“哥,我覺得你穿那個軍大衣比其他的衣服好看。”應不塵說。
“屁,你那是沒腔調,腔調知道不?”周瞳說,“軍大衣有啥腔調。”
“哥,”應不塵摸着周瞳的手指,說,“我以後長大了,給你當狗使喚。”
“現在不也當狗使喚呢?”周瞳說,“我到現在,我是連我自己的内褲都沒洗過。”
“我洗就行了,你忙。”應不塵說。
“我不忙的時候也不洗,”周瞳說,“給人洗頭之後,就特别讨厭洗東西,洗那些狗毛給我洗惡心了。”
“那就不洗,我洗。”應不塵說。
“那你長大了,我特麼的我還找你洗啊?”周瞳說。
“嗯!”應不塵說,“我洗。”
“真傻。”周瞳說,“内褲頭子洗的你還信心滿滿的,得意起來了。”
“嗯!”應不塵說。
“那你以後成了老闆了,然後我混吃等死的時候呢?”周瞳逗他。
“也我洗。”應不塵說言之鑿鑿。
“誰家老闆蹲在衛生間給人洗内褲,”周瞳說,“人家笑話你。”
“不讓别人洗,隻能我洗。”應不塵說。
周瞳被逗樂了,瞌睡醒了一半,說,“傻不傻。”
“哥,我那個書,說,救命之恩,養育之恩,要以身相許。”應不塵說,“别人的!上課在看,叫我一起,我就看了一點點。”
“那是漂亮的小姑娘看上人家了,才去說以身相許。”周瞳說,“學個詞就亂用,小心你汪奶奶蹦起來打你。”
“你開汪奶奶玩笑,我可會跟她告狀的。”應不塵說。
“最近去看你汪奶奶了嗎?”周瞳問。
“看了。”應不塵說,“我陪她去醫院,我幫她拿東西,她打鹽水我也看着了,我還掖被子。”
“真懂事,”周瞳說,“我的寶貝兒,真招人喜歡。快睡覺吧,你還讀書呢,然後我去接貨的時候叫你一起,我們開開眼,行不?”周瞳輕輕地拍着他,應不塵一會兒就睡着了,睡着了抓着周瞳的手指。
這幾天應不塵心情好,不禁哼起了小曲。
周瞳的貨快到了,最近去歌舞廳跟高中門口,還有音像店去的更勤快了,周瞳叼着根煙,蹲在路邊算賬,約摸賣出去了八成,現在的現貨賣也不成問題。
煙霧熏人眼睛,周瞳眯着算賬,這次的貨差不多能九萬塊錢,倒騰一圈到手裡能有十二萬,剩下的三萬能讓黃師傅分辨一下面粉廠的工人哪些是真的困難,就還上一些,然後留這十萬塊錢再進一批二手的,再賣一次。
吃飯的時候,應不塵問,“哥,你是不是該買件衣服啦?”
周瞳說,“人長得帥,穿啥都一樣。”
應不塵說,“那倒也是。”
應不塵說,“哥哥,你之前野炊你記得嗎?那會兒你請我們整個年級的都吃羊肉串,我的同學說你又帥又有錢,像電影明星。”
“那玩意兒,”周瞳說,“随便長長,随便穿穿。”
“我長大了會帥嗎?”應不塵問,“哥像我這麼大的時候也這樣嗎?又瘦又矮。”
“差不多。”周瞳說,“我剛來的時候你忘記啦?我們在車上碰到,不是,你死皮賴臉堵我的時候?”
“我覺得沒變化。”應不塵說,“你好像一直就長這樣,就是老換頭型。”
“那你覺得哥哪個頭型好看?”周瞳問。
“黃頭發的時候。”應不塵說。
“那個不好看,一個黃毛,看着就不靠譜。”周瞳說,“而且頭可癢了,不知道給我用的什麼卵東西。”
“我那時候,好遠。一擡眼,我就能看見你,”應不塵說,“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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