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瞳真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假酒喝多了,應不塵一不在,他就覺得自己是哥,掐着自己的脖子叫自己看得明白點兒,别他娘真禍害了人家。
但是應不塵一回來就不成了,他太能粘人了。周瞳一會兒不搭理他他就要了命了,挂在身上都沒個好,周瞳都搞不清楚他一腦子到底在想啥。
周瞳看他的時候覺得他眼睛裡跟個傻子似的見着自己就嘎嘎樂,要是周瞳在外面聽的,都說這小子是個純純精神病。
“跟着你那個,李家那個兒子是不?”邊上擺攤的老頭兒老在這邊菜市場晃悠,成了這兒的包打聽。
“咋了。”周瞳在門口搗鼓個舊電腦,想修一修給應不塵用,查資料啥的方便。
“李泥鳅成李老闆,就是他來的時候,不大點。”老漢說。
“啊。”周瞳還在搗鼓,就順着聽。
“這小子陰邪,”老漢說,“李泥鳅給他祠堂裡頭的名冊都給摘了,都曉得。”
“啊,”周瞳說,“那不是養兒子麼。進不進祠堂的,都是他家自己的事兒。”
“李泥鳅的活動中心幹沒了。”老漢搖着扇子說,“他一走的事兒。”
“咋沒的?”周瞳問。
“說是有個小孩兒打什麼遊戲打發瘋了,幾天幾夜的沒合上眼,就在那兒,人沒了。”老漢說,“不叫幹了,關門了。你說邪不邪性,那小子在的時候李泥鳅泥鳅化龍,這小子一走李泥鳅龍化泥鳅了?”
“還有這說法呢?”周瞳心不在焉地聽着。
“我可跟你說,”老漢道,“李家這個娃娃,是要成龍的,李泥鳅擱不住,福薄。”
“可能是,”周瞳将電腦翻過來,說,“誰知道呢。”
“你曉得李泥鳅咋發家的?”老漢問。
“我不知道啊。”周瞳說,“我外地的,沒來多久呢。”
“他先前就是在車上賣耍牌的,耍牌你知道吧?”老漢說。
“嗯。”周瞳就是搞這個的,能不知道在車上拿出來一副牌,叫人家賭,完了找兩同夥,就在客車上騙錢麼。
“然後就舉牌子,給人指路。”老漢說,“那小子來了沒多久,李泥鳅就當了咱這裡的路霸王,啥大車過就得找他,他通了收費站的路子,敬着叫路霸王,不然就是路耗子,指揮人去搶那些不讓他掙錢的大車。”
周瞳皺眉起來,倒吸了一口涼氣。
“後來,依托着跟那些村上的書記啥的關系好,弄了田地,壘豬窯,養豬。還訛了人家一個飼料廠,轉手就給賣了。”老漢說,“那家的都恨死李泥鳅了,之前的錢給得敞亮,後來就挂賬,挂着挂着,李泥鳅欠的錢就太多了,飼料廠老闆老來我們村裡找他,都差點跪下啦!那李泥鳅有錢就是不給,最後把人家廠子訛了!”
周瞳搓着手指,蹲着悶聲問,“然後呢?”
“然後說是賣了廠子,因為要修路了,說要去開活動中心,那塊兒到現在都沒修路呢,買了的也是倒黴死了。”老漢說,“後來開那個活動中心,把小孩兒都哄去了。不過之前也出了一回事。”
“啥事兒?”周瞳問。
“小孩兒都愛玩,就你邊上那個小子擱學校給李泥鳅舉報了,說是大大地訛了一筆,都曉得,給李泥鳅都氣得住院啦!”老漢說。
***
今天應不塵回來,周瞳坐在沙發上,面前煙霧缭繞的。
應不塵看他的樣子心裡就發怵,怯怯地喊了一聲,“瞳哥。”
周瞳說,“跟我說說來,買小車的錢,買房子的錢,你咋掙的?”
應不塵眼珠子亂瞟,說,“沒咋呀。”
“你再說一遍。”周瞳說,“這麼喪良心的事兒你特麼也撺掇人幹是吧?!”
周瞳說,“我合計你讓李泥鳅做的都是正經營生,你咋這麼毒啊?這世界上是不是就沒有正經營生了?你要這麼害人家啊?那飼料廠老闆咋了你了,你這麼喪良心啊?”
應不塵站着捏着肩帶子不吱聲。
“讓他搶大車是吧?”周瞳氣得牙癢癢,“我他媽咋這麼看不上你呢!我跟你說的你是不是都忘了我咋跟你說?那戳脊梁骨的事情不叫幹,你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他不幹,”應不塵真害怕,從前周瞳說到路耗子記憶氣得牙癢癢,從前在面粉廠的時候去那些山區裡面,被人割了篷布,面粉都散了,押車的說不能下去撿,一撿就得挨打,他們人多,應不塵底氣不足,“也有别人幹。”
一巴掌打在應不塵的臉上,周瞳道,“那别人我管不了,你我還管不了是不?”
“我巴不得他死路上呢!”應不塵喊道,“你都不曉得你進去了他咋對汪奶,你啥都不知道你就打我!”
“那是他的事,”周瞳說,“他們是親戚,往上算也輪不到你我說道,你他媽的,我真的,你他媽的。”
周瞳急得滿屋子竄,都沒找到一件趁手能打人的。
“我不管,”應不塵喊,“他對奶不好,我就巴不得他死。”
“你有理了你還,”周瞳說,“你這一腦子歪門邪路,我今天給你開瓢我看看,讓你汪奶看看她養了個啥東西。”
“看呗。”應不塵啪嗒往汪奶靈相前面一跪,說,“你叫汪奶看,我要他給我掙錢,我還要他出事,咋的吧。”
“你心眼咋這麼毒?”周瞳說,“我都沒明白,你為啥會長成這樣啊?别人都說你陰都說你邪,我不信,我自己養的玩意兒我自己知道,我現在真的看不清你了應不塵。”
周瞳說完這句話,躺在沙發上,半點力氣都沒有了。
除了風子,汪奶,他這輩子沒覺得虧欠過誰,他怕混車廠子的半拉小子給應不塵教壞,從前回了家連髒話的口調都不帶回家,四年他都沒見過應不塵一面,覺得自己身上不清白,就别以後污着他,周瞳覺得他對應不塵悉心教導,出去做買賣能掙的快錢他都沒想過,他想立正的,清白的,除非實在忍不了往他頭上拉屎的,他這輩子也沒得罪過誰。
債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