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就這麼來了。
本來應不塵想出去玩,但是天實在太熱了。
周瞳給他找了補習班去上,省的天天在家跟個猴子一樣挂在身上。
應不塵對此很不爽,但是又沒辦法。
治了一頓就好了。
周瞳一扯皮帶,他就骨頭軟了。
知了放肆地狂叫,路上都沒什麼人。
李泥鳅找上了周瞳。
“找我啥事,說。”周瞳搗鼓着家電,他最近在修電腦,算是這第一批能修明白這東西的。
“他敲了我不少竹杠,你知道吧?”李泥鳅穿着個花襯衫,蹲在周瞳的店門口抽煙。
除了錢,沒有别的什麼事兒。
“咋了。”周瞳自己忙自己的,說,“我覺得他敲少了,心思再找你要一筆呢,你還找上門來了。”
李泥鳅說,“甭特麼給我裝,要是不給錢,我現在啥也沒有,我弄他去。”
“你弄呗。”周瞳說,“我天天跟着他,我就在他邊上,我怕你弄?”
周瞳一扯李泥鳅的衣服,往他臉上淬了一口痰,笑嘻嘻地說,“你當我跟你吃素啊?咱兩誰光腳你分不清?”
李泥鳅之前雖說也是跟混子混在一塊兒的,但是周瞳那勁兒屬實有點怵人,他那隻瞎了的眼睛像死人的眼睛,盯着你的時候陰嗖嗖的。
“滾。”周瞳一把甩開他,“我還指着他掙錢呢,你還想來我碗裡扒拉兩口,窮瘋了你是。”
應不塵站在遠處這會兒跑了過來,周瞳拍拍李泥鳅的衣服,李泥鳅沒占到便宜,他倆人李泥鳅就自己,他就走了。
應不塵剛剛聽見了,周瞳說還指着他掙錢呢。
周瞳有點尴尬,說,“那什麼,我不是那意思,隻能那麼說,人為财死的那種決心才...”
“我高興。”應不塵抱着周瞳。
“你高興啥呀?我都那麼說你了。”周瞳摸着他的狗毛。
“我又不是聽不出啥意思,”應不塵說,“你指着我了,我高興。”
“我也沒指望你,那啥呀...”周瞳說,“說的我跟為了錢似的。”
“你為不為錢,”應不塵說,“沒人比我更知道了。”
“李泥鳅那個活動中心散架了,”周瞳說,“你知道吧?”
“知道啊。”應不塵說,“活該他。”
“回頭我送你上學下學,好不好?”周瞳問。
“真的?”應不塵的眼睛亮晶晶的。
“那我不是指着你掙錢呢麼。”周瞳說,“有什麼辦法。”
“你再這樣說自己,我要生氣了。”應不塵說。
“要是你生一次氣能下一個蛋,我都要發财了。”周瞳說。
“你剛剛罵李泥鳅,”應不塵說,“兇巴巴的。好看。”
“你啥你都好看,”周瞳按着他腦袋晃,“我去要飯我也好看,傻子。”
應不塵坐在周瞳的躺椅上,閉着眼睛,說,“我小時候,有一回,那會兒咱兩還住雞棚呢,我們班上有個小孩兒誣賴我偷他的錢,他那個媽就來找你,看咱住這種地方,就扯着嗓子罵我罵你,你問我,偷沒偷,我說沒偷,他就去沙龍那個老闆那裡鬧,說我是小偷,鬧得老難看了。”
“那會兒老闆都說賠了算了,然後你掏了兩塊錢出來,那會兒兩塊錢特别值錢,我以為你聽老闆的要賠禮道歉了,結果你把那兩塊錢燒了,你說,這兩塊錢咱家也有,燒了給不給她,臭娘們去吃屎吧,誣賴我們家小孩兒,也不看看你家小孩兒滿嘴謊話什麼玩意兒。”
應不塵閉着眼睛說,“我真的要吓死了,我還怕你信了,還怕你道歉,那女的太兇了,連老闆都再說耽誤生意了。
“我就記着你的樣子,”應不塵說,“兇巴巴的,站在我前面,我可能是看多了你對别人好聲好氣讨生活的樣子,猛地來一下,記了好久。”
“我都忘了。”周瞳說。
“你買的東西亂七八糟都亂扔,你能記得啥。”應不塵說。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一回事。”周瞳說,“那會兒你還小呢,晚上我回來面粉廠住,半路上叫一個誰來着叫走去修什麼東西,然後人家就說太晚了,我也喝了點酒,頭疼得很,她家鎖不知道咋回事就别着了,拉好幾下我拉不開,我心思那睡沙發呗,外面也下雨,你應該也睡了。”
“然後我一睜眼好家夥你就蹲在我邊上,門衛那頭說我回來了,沒出去了。大晚上然後你就挨家挨戶的敲門,哭唧唧地問你哥是不是在這,全廠都知道我住那個女的家裡了。”
“你這你弄得,”周瞳說,“哪有人跟你這樣辦事的。”
“我忘了。”應不塵說,“我有這麼缺心眼壞你好事嗎?”
“你還沒有呢?”周瞳說。
應不塵抵在他額頭上,“怪我壞你好事啦?”
“我可沒,”周瞳又去搗鼓電腦了,說,“你别整那撚酸勁兒。”
“我壞你好事的次數多嗎?” 應不塵問。
“咋沒,”周瞳說,“那會兒咱弄那個公司來着,公司辦公室邊上我不是有個床,那會兒有個小姑娘說頭暈的不行,想在我床上躺一會兒,你幹啥啦你不知道?”
“我太小了,我記不清。”應不塵說。
“你那會兒早不尿床了,就不讓人家睡,我罵了你兩句,你在那床上尿了一泡。”周瞳說,“我真服了都。”
“怎麼着瞳哥,”應不塵說。“氣壞了?”
“我氣啥呀,”周瞳說,“我覺着我罵你有點兒罵過了,你才那樣呗。而且你那尿有點黃,人家說得多喝水,你又不愛喝,我上省城給你買了個一打開就會發光的杯子,一天也不知道掰幾回,兩天沒到就壞了。”
“瞳哥,”應不塵說,“我要回家,我餓。”
“你少來,”周瞳說,“你眼珠子一轉我就知道你又要跟個猴子一樣挂我身上。”
“真餓。”應不塵揪着周瞳衣服說,“中午飯沒吃飽。”
“真餓了?”周瞳洗洗手,說,“那走呗。”就拉上卷簾門。
二人買了個西瓜就往家裡走,應不塵之前拿着勺子說再也不讓周瞳進了,雖然他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
周瞳拎這個玻璃瓶的汽水喝,說,“這天真是越來越熱了。”
“熱過這陣就涼快了,但是一涼快我就要開學了。”
“就一年了,好好上呗。”周瞳說,“西瓜給我拎,壓你個子了一會兒。”
“我拎,”應不塵說,“你喝汽水就行。”
“行行行,”周瞳說,“我享福就行了。”
“對面那倆同學,”應不塵說,“我們學校的,談戀愛呢。”
“啊,你們學校裡面的同學是吧,诶,你在學校沒女同學給你送情書啊?”周瞳撞了他一下,說,“我的事兒你都聽完了,你的事兒呢。”
“我咋沒有。”應不塵說,“你瞧我這臉長得,跟是缺情書的樣嗎?”
“喲喲喲,”周瞳說,“那會兒我也沒消息,你不想着談一個試試?”
“我跟你可不一樣,”應不塵說,“潔身自好。”
“我咋不潔了,”周瞳說,“你淨能扯。”
“天天去上音樂課,”應不塵說,“那裡頭的事兒,誰知道呢,你一輩子不說,我一輩子不知道。”
“找茬是吧?”周瞳說,“喝你的汽水。”
周瞳匆匆往前走,回頭問,“那你咋就覺得,我肯定會跟你在一塊啊?在學校你也那麼說。”
“沒有什麼是不能屬于我的,”應不塵說,“死纏爛打,你總會被我追上的。”
周瞳在街角眯着眼點了根煙,說,“那我要是要去結婚生孩子呢?在你還小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