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波很難形容自己這幾天的心情。
倒也不是不開心,畢竟有成年搭檔貼心細緻的照顧,雖然偶爾會有點過于貼心到令少年諜報員不太适應,但現在的居家生活比起曾經隻有自己待在家裡,每天除了看書和準備下一次任務以外,就是随便出門吃點東西的日子來說,就算不能稱為天堂,也可以說得上是有滋有味。
——如果小搭檔沒有天天都來拜訪的話。
少年魏爾倫似乎愛上了和蘭波一起在廚房準備午餐,然後坐在餐桌邊或是聊些最近看的書,或是沉默着一起吃飯的感覺,每天中午都會如約而至。
這讓某個人恨得牙癢癢的同時,也借此機會謀求了不少福利。
比如現在。
“阿蒂爾,試試這個。”
“某個人”将手裡的又一套衣服放在沙發扶手上,語氣溫和裡帶了點誰都聽得出來的哄騙,
“我保證這是今天的最後一套。”
……上一套你也這麼說的。
蘭波的眼皮跳動一下,看向那套針織衫和牛仔褲的搭配,
“保羅。”
少年諜報員感覺自己過去三年加一起都沒今天換的衣服款式多,
“你到底買了多少?”
“十五套而已。”
成年魏爾倫毫不心虛,
“阿蒂爾很少穿夏裝,所以隻有兩套夏裝。”
其中一套就是蘭波現在身上穿着的淡黃色休閑襯衫和卡其色七分闊腿褲,魏爾倫還非常貼心地幫他紮了個馬尾,除了腳上的毛絨拖鞋以外,現在的黑發少年看起來十足的青春活力,任哪個認識他的人看了都要驚呼一句不可思議。
“……”
十五套,還而已?
身為一個對衣着不太追求的人,蘭波的衣櫃裡除了款式大緻相同的白襯衫黑西褲和春冬不同厚度的同色系大衣以外,就隻有幾個在排扣數量和寬度上有所區别的黑色束腰,就算把耳罩和圍巾都算在内,魏爾倫一周内買的這十五套衣服也已經抵得上他一兩年的購買量——這還要算上因為長身體不得不更換的部分。
蘭波的聲音裡帶着難得的示弱,
“我不想換了。”
少年諜報員抿住唇,那雙碧綠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成年搭檔,
“我好累,保羅。”
他第一次發現,比起調查、暗殺、清理等等任務,連着換四套衣服竟然要更累一點。
魏爾倫輕輕歎了口氣,看起來有些失望的樣子,
“如果阿蒂爾白天能和我一起出去逛街就好了,這樣我們可以直接在店裡試穿。”
他眉頭微蹙,垂下眼簾,
“可惜,白天阿蒂爾更願意陪着少年的我。”
而他隻能自己僞裝一下出門逛街,連回家都要從二樓陽台進。
“……抱歉。”
蘭波歉然地咬着下唇,
“雖然這不是我的意願決定的,而是必須如此,但我很抱歉。”
畢竟誰都不能保證,兩個魏爾倫見面後會是什麼樣子,在蘭波看來,以小搭檔的性格,絕對不可能第一時間相信“這是來自未來的你”這種說辭,因此隻要相見,那麼一場戰鬥在所難免。
再加上大魏爾倫身上有着會令人莫名忽視他的力量,所以蘭波原本的想法是,直到大魏爾倫一年後回歸自己的時間線之前,都一直藏匿他的行蹤,避免兩人碰面。
黑發少年沉思片刻,忽然有了主意,
“明天我去找老師吧,這樣小保羅就不會來找我吃午餐,保羅你也可以待在家裡。”
剛好他也确實很久沒和老師一起聊天,還可以趁機問問成年搭檔到底想做什麼。
——哈?
魏爾倫差點嗆到,想好的說辭也全都咽回肚子裡,
“不——沒有這個必要。”
成年人咬着牙擠出微笑,
“你能多陪陪少年的我是好事,我并沒有多麼困擾。”
“真的嗎?”
蘭波将信将疑,
“可保羅前幾天還一直委屈地訴苦。”
“那是因為……”
能瞬間明确将人切成2600份所需數據的大腦飛速轉動着,魏爾倫眨眨眼,
“因為我希望能一直待在阿蒂爾身邊。”
成年人确定了辯解的方向,
“阿蒂爾也猜到了——在未來,我失去了你。”
他回憶起蘭波中槍後不敢置信的神情,回憶起那場曾令他誤以為失去一切的爆炸,回憶起最後一次見面時那雙包容溫和,卻死氣沉沉的綠眸,本就是真心話的内容,此刻蒙上悲傷的薄霧,顯得更加情真意切,
“在那之後,是更加長久而無望的孤獨,所以我一直都很害怕。”
魏爾倫握住蘭波的手,
“即使回到現在,即使一切都還有挽救的餘地,我依然十分恐懼——恐懼着再次失去你。”
“保羅……”
“阿蒂爾,聽我說完好嗎?”
他自嘲地笑笑,
“這份恐懼攪亂了我的理智,你和少年的我關系變得更加親密本就是我的最終目的,可我卻幼稚地吃起自己的醋來,還做了這麼多可笑的事情,讓阿蒂爾被我的不成熟困擾——我真的,非常抱歉。”
成年人的聲音哽咽着穿透蘭波的心防,黑發少年無措地反握住那雙手,看向那雙寫滿自責與悲傷的湛藍色眸子,
“不是的……我沒有、我并沒有感到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