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壽郎端來香噴噴的飯菜,把味噌湯、烤肉、腌梅子,還有杏壽郎最愛吃的紅薯,逐一碼在桌袱台上。
千壽郎與杏壽郎雙手合十。
“我開動了。”
“我開動了!”
白雪低下頭,發燙的臉頰埋在掌心,根本沒有食欲。
她還以為,會被千壽郎和杏壽郎趕出去呢……真是太丢人了……
杏壽郎察覺到她的情緒,喚道:“神宮司少女。”
“在……”
白雪聲音發虛,滿心羞愧地應了聲。
“對不起。”
杏壽郎颔首,緩緩彎下腰,“讓你經曆了不好的事。”
“請别這樣說。”
白雪搖頭,又道:“我原以為令尊會是和藹、熱情的人,隻是沒想到……”
“母親走之前,他确實那樣。”
杏壽郎的筷子在碗沿定了定,“不過我總覺得,他沒變,隻是受到的打擊太大了……”
白雪點頭,“理解。”
甚至非常能共情,畢竟,她的父親也是這樣。
不過,他的父親并沒有沾上酒瘾,隻是偶爾抽幾口雪茄,還會把精力都撲在工作上。但精神狀态,一樣的萎靡不振。
“你的母親,名喚瑠火?”她問。
“是的……”
杏壽郎疑惑,“神宮司是怎麼知道的?”
“聽到令尊夢中嘟囔了一嘴,看來他非常愛你的母親呢。”
“是的……”杏壽郎垂眸。
“所以,你幫我,是因為我的經曆和你很像麼?”她問。
“是的。”
杏壽郎講了許多他童年時的事。
他母親與父親也是家族長輩們定下的親事,以及他憑借着一本流傳下來的劍譜,悟出了炎之呼吸。
一瞬間,白雪覺得杏壽郎和自己很像,但又不像。
她選擇了逃避。而他,選擇了面對。
生活在差不多的環境中,卻站了不同的選擇。
即便這樣,他也沒有瞧不起、數落她,反而幫助她遵從了内心的選擇。
桑島老爺子、鱗泷師父、小忍、主公大人、甘露寺小姐,他們都很好,都給予了她不少的幫助。
可遠沒有面前的煉獄杏壽郎,來得深刻。
倒不是說,他們做得沒有他好。有的其實遠遠超過他。
隻是,他更像她的一面鏡子。
一面讓她自慚形穢的鏡子。
明明那麼相似,可他開朗、樂觀,每天笑盈盈的,即便打壓他,他也會盛開生長成熱烈的花。
白雪就不一樣了。
沒有他純粹,沒有他堅韌,沒有他和善。冷冰冰的、擺着一張臭臉、自視甚高,說話也不讨喜。從小到大很少有交心的朋友。
她也自暴自棄了。
一作比較,她就覺得自己什麼也不是。
但她,也想變得像他一樣。
在白雪都不知曉的内心深處,煉獄杏壽郎的出現完全吸引了她,在第一次見面時就開始了。
直至發酵到現在,對他既抗拒又好奇。
白雪眸光撞進杏壽郎眼底的刹那,她聽見自己胸腔裡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數不清比平常快了多少。
該死的!這種感覺又來了!為什麼!
她咬着下唇在心裡低罵,無數念頭亂糟糟地湧上來——難道、難道這就是……
戀愛的感覺?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白雪沉着臉放下筷子,碰撞出清響,“我吃飽了。”
千壽郎望着她幾乎沒動的烤紅薯,關切問:“哎?神宮司大人這就吃完了?”
“嗯,我食量向來不多。”
白雪說得是實話,隻不過今天,她其實吃得更少了些。
白雪撐着地闆,站了起來。
她語氣毫無波瀾,每個字都帶着冰碴子,“抱歉,明日還有任務,先失陪了。”
杏壽郎吞下口裡的食物,“唔姆!再會了,神宮司!”
“神宮司大人,我送送你吧。”
“不用。”
白雪嚴聲截斷。
她面無表情,向兩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謝款待。”
“不用——”
謝?
杏壽郎話沒說完,白雪轉身飛奔而去。
飄動的衣角翻過了高牆,眨眼間融在了漸濃的暮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