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采是個知錯就改的人。
她絕對不會再犯過完嘴瘾就賴賬的錯誤。
一聲老婆,一生老婆。
草莓牛奶再不喝就要涼了,她用剪刀在牛奶盒左上方剪開一個口子,一邊喝,一邊打量竹藤提籃裡的玫瑰花。
按理來說,應該是不認識的品種,卻莫名覺得眼熟。
外沿一圈花瓣呈現出淡淡的青綠色,舒展翻卷。内裡層層疊疊的花瓣偏白,質地飽滿。
整朵花視覺效果上像用紙疊出來的,極具層次感。
舒采用識圖搜出來,這種玫瑰叫白雪山,英文名Avalanche。
花語是:“與你相遇的那一天,連空氣都是甜的。”
她把白雪山插進花瓶裡,放在窗沿上。
以夜幕為背景,襯托出白雪山近乎極緻的白,它是黑暗中另一抹顔色。
熬夜工作的想法被草莓牛奶沖淡,舒采關燈躺上床,在白雪山一陣陣似有似無的幽香中,揣着胸膛裡蹦跳亂撞的小鹿,安然進入夢鄉。
她夢到了大學三年級寒假時發生過的事。
那年冬天特别冷,漫天碎雪飄了半個月,将京市染成無暇的雪白。
孟存生課題組得了閑暇,約定一起去南杉滑雪場滑雪。
她那時和課題組的學長學姐們已經處得很好,大家喊她一起去玩。
有孟存生在,她自然不會拒絕。
去南杉滑雪場的一行人中,隻有她一人從未接觸過滑雪,是個不折不扣的雪場小白。
作為新手,她需要額外租用小烏龜、頭盔、雪鏡和滑雪服。
等她裝扮上全套滑雪設備,學姐們早去雪場放飛過滑雪瘾了。
她在雪場找孟存生,很快便發現,這比她想象中的更有難度。
滑雪服一穿,頭盔雪鏡一戴,親媽來了,都認不出誰是誰。
好在孟存生個高肩寬,體形放在人群中仍然紮眼。
她靠身高、腿長、氣場等特征成功鎖定目标。
對方穿全黑滑雪服,獨來獨往,一派生人勿近的磁場。
這不是孟存生,還能是誰?
她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輕聲問道:“我不會滑雪,你能不能教我?”
雖說她抱了趁機和他多接觸的心思,但從對方視角來看,這樣直白的要求似乎多少有點理直氣壯了。
為盡量降低他反感的概率,舒采補充道:“我可以付費,多少都可以。”
兩人站在雪場最高點,隻要稍稍一側頭,就能俯瞰整座雪山和城市的壯麗。
滑雪者們踩在雪闆上,如一葉靈巧的扁舟,自白雪上翩然劃過。
靜止的美景,靈動的生命,共同組成一幅诠釋自由的畫卷。
而把這畫卷上的一切加起來,都沒有“孟存生”更能讓舒采心動。
他思考了下,不鹹不淡地回應道:“我課時費很貴。”
舒采很開心,藏在雪鏡後頭的眼睛悄然彎成胖月牙,“那就是你同意教我滑雪的意思啦?”
“孟存生”沉默:“……”
第一次見到聽不懂拒絕話的自來熟。
滑雪教學就在這樣雞同鴨講的開頭中開始了。
“孟存生”冷淡如冰,舒采熱情似火。
兩人畫風的區别主要體現在:
“孟存生”傳授技巧加親自上場示範,“先這樣,再那樣,然後繼續這樣,懂?”
舒采看了以後自信滿滿,“懂!我學會了。”
她有樣學樣,然後一滑就是啪叽一跟頭,“啊呀!”
要是沒有小烏龜替她受罪,她屁股得摔開花。
“孟存生”沉默再沉默。
聽不懂拒絕話,平衡還差,舒采在各種意義上創飛了他的認知。
他真誠地建議她:“放棄比堅持更适合你。”
舒采不服輸,“不!我要學。”
“孟存生”隻能抓着她的手,帶着她一點一點滑,幫她保持平衡。
舒采自信嚴重膨脹,滿到幾乎要溢出來,“我學會了!”
“孟存生”輕呵一聲。
如果負責扶着的人不是他,他就信了。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男音在兩人身後炸響,“舒采。”
身後那人有着和“孟存生”近乎一樣的身高、體形,甚至聲音都有極高的相似度。
舒采這才發現自己認錯了人。
真正的孟存生來找她了。
舒采:“……”
孟存生不着痕迹地把她納入自己的領地,“喜歡滑雪,我教你。”
他們自成一道新結界。
“孟存生”識趣離開,舒采看着他逐漸遠去的背影,竟然讀出了幾分落寞。
那種不被選擇,隻剩下他一個人的落寞。
本着契約精神,舒采用“孟存生”新教的動作追上去。
她還不會控速和刹車,臨要追到人,紮紮實實摔了個底朝天。
從雪堆中擡起頭,她四肢攤開,和屁股上的小烏龜不能說有八分相似,隻能說是一模一樣,“你教得很好,如果你願意,我還跟你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