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一身輕,沒有小家夥緊箍咒一樣束縛他,陳速舒坦了。
回家後在床上擺大字,再無人管他,愛抽煙就抽煙,想在哪裡抽就在哪裡抽,抽得滿屋雲霧缭繞也無所謂,他想着就摸出了煙盒,抖出一根煙叼嘴裡,坐起來點燃,吸收吐納那辛辣醇烈滋味。
也可以飙髒話了,但好像現在的情況不該說髒話,應該去KTV唱首歌,開幾瓶啤酒熱烈慶祝,送走了小祖宗,送走了小公主,皆大歡喜。
一支煙在嘴裡燃燒完,烈性煙草淤堵在胸,卻莫名是即痛快又痛苦,揉了揉酸澀眼皮去翻衣服洗澡,在白霧水汽中想起穗甯拿泡泡丢他的樣子。
真是欺負人,想來就來,說走就走。
他這裡是酒店?
裹了浴巾出門,又摸了煙盒去窗台抽煙,隔着煙霧擡頭看見頂上挂着的玩偶娃娃,那是從娃娃機裡千辛萬苦抓出來的。
陳速恍惚中又想起穗甯嫌棄他的冰涼眼神,不知道一個小孩子怎麼能做出那麼無情的表情,他又沒用過娃娃機,不會用很正常的好不好,投币進去不知道多少枚,最後穗甯都不耐煩了,拉着他放棄要走,陳速不樂意了,非得抓一個出來。
“你這機子有鬼啊!”陳速抱着穗甯去找老闆理論,大掌一拍惡狠狠地扔下剩下的币,氣勢洶洶地大吼大叫,“你給我抓一個出來試試,不然我告你詐騙啊!”
老闆被拎到娃娃機前,重新調試了機器後,陳速才抓出幾個娃娃,幾百塊買了幾個娃娃、一圈戲谑目光,以及滿肚子氣。
垂頭,香煙不香了,他掐滅煙頭進房間睡覺,餘光瞄到電視櫃上一隻熒光閃閃五顔六色的發圈,拿起來看了半晌,默默揣回褲兜。
就那麼走了,一個字也沒有。
陳速翻來覆去睡不着,開燈摸手機,把發圈放手心拍個照片,發過去又馬上撤回——賣相不好,他那粗糙掌心實在有礙觀瞻。
翻身下床找了件白T恤鋪床上,又找手電筒打光,找了個好看的角度拍照,重新發送,信息緊跟着:穗甯的發圈忘帶了。
十一點了,沒人回複很正常。
陳速眼睛瞪得圓溜溜,直直盯着手機屏幕,大概半小時後,江司甜回:扔了吧。
陳速腮幫緊了緊,又敲鍵盤:我記得她挺喜歡這個發圈的。
消息很快彈出來:沒關系,她不長情,今天喜歡明天就忘了。
陳速:“……”好的不遺傳盡遺傳些爛的!
随便吧,扔就扔呗,确實就是個發圈而已,那小家夥一次性能買二三十個發圈,進貨式購物,嬌生慣養大手大腳刁鑽古怪混世魔王。
誰稀罕?
隔天去飯店轉一圈,臨走前抓個員工問穗甯在哪兒呢。
對方看着他皺眉:“老闆你傻了?你今天沒帶她來啊!”
哦,對。
陳速恍然大悟狀,搓搓臉走了。
車開到酒店門口,剛停穩就看見楊燦帶着穗甯離開,大手牽小手往旁邊商圈去,穗甯小短腿跟不上節奏,擺得眼花缭亂像競走。
陳速微微皺眉,又摸手機,好好說話給個台階,他頂天立地大男人低個頭怎麼了,還能跟一個孩子和一個女人計較?思路打開神清氣爽,給江司甜發消息,問穗甯住酒店習慣嗎。
酒店不衛生,他也做酒店的生意,還能不知道裡面那些門門道道,那小孩子皮膚多嬌嫩,酒店的雪白被褥能真是不傷手的洗衣液洗出來的,那全是高科技。
學校這邊正是午餐時間,屏幕亮了下又很快暗下去,江司甜洗完碗筷才拿起來看了眼,沉默片刻回消息:住住就習慣了。
陳速唇角拉直,盯着屏幕久久不語,臉色沉悶得像要下暴雨。
前一天兇巴巴讓人趕緊走,這二十四小時沒過,就各種想方設法求着人回來了。
他真是賤。
陳速恨得牙疼,掉個頭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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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司甜接到楊燦電話時,是當天夜裡十二點,睡眼惺忪中聽對面語氣慌張,隐約有哭腔,穗甯突然出了一身疹子,不排除是環境過敏,也可能是吃錯了食物。
“你别着急。”江司甜翻身下床,一邊穿衣服一邊安慰她,“沒事的,想想她都吃什麼了,先打個車去醫院。”
楊燦着急地說:“打不到車啊,半天沒瞧見出租車,網上也沒人接單。”
楊燦沒有帶過孩子,第一次遇見這種緊急情況難免方寸大亂,可是電話打給江司甜也隻能惹她幹着急而已,走到院子裡看到明星保姆車,動了一點心思又馬上打消。
她也孤立無援,最後摸着手機點到陳速的頭像:能麻煩你去趟酒店嗎?
幾乎是秒回:什麼事?
江司甜指腹磨着掌心,猶豫一會兒回:穗甯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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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速趕到酒店時,穗甯已經有些發燒了,雪白小臉上綴滿紅疹,紅的很紅,白的又很白,看着讓人起雞皮疙瘩,睫毛上還挂着晶瑩眼淚,眼皮有些浮腫睜不開。
他彎腰下去摸了摸小臉和額頭,濃濃微蹙,一言不發地把人抱進懷大步往外走。
楊燦算是吓壞了,握着手機的手都在不住顫抖,小跑着跟在陳速身後,沒由來地說了句速哥,對不起。
陳速腳步頓住回眸看她:“說不上這些,而且這也不怪你。”
“怪我怪我。”她嘴裡念叨着,眼淚也跟着往下掉。
穗甯身體不好,尋常的感冒發燒可能就會要她小命,所以照顧孩子的事情江司甜和祁躍從不假手他人,一是不信任,二是有忌憚。
到了醫院挂急診,挺明顯的過敏反應,醫生問起飲食,楊燦流着眼淚說中午吃的是普通中餐一個炒牛肉一個炒青菜,晚上吃的是水餃,韭菜味的。
醫生還沒接話,陳速就問:“牛肉裡是不是放香菜了?”
楊燦仔細想了想,遲疑着點了點頭。
穗甯香菜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