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喚月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很多鬼都面色慘白了——因為缺乏紫外線照射啊!如果不是因為那些奇形怪狀的骷髅燈在空中飄來飄去充當光源,這座鬼城恐怕會漆黑一片吧。
略為謹慎地半躲在言隐身後,她觀察着城内的環境。
據言隐所說這是鬼界最繁華的區域,相當于貿易中心了。
雖然鬼域裡出現活人有點奇怪,但周圍的小鬼們隻是看了蕭喚月兩眼就匆匆移開視線。它們認得言隐,自然不會主動上前觸黴頭。
逛了一會兒,确實沒察覺到什麼危險,蕭喚月行事便逐漸大膽起來,不再躲在言隐身後了,好奇地東張西望。
“待在這裡居然會無聊嗎。”她驚歎,“城建風格似乎跟陽間差别不大,但要有意思得多。”
往來居民都不是凡人,甚至沒有實體。或美豔或醜陋的鬼魅,與蕭喚月擦肩而過,雙方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好奇。
言隐:“再有意思的地方,待久了也就那樣。”
蕭喚月:“也是。”
不過這次有蕭喚月陪着,他沒覺得無聊。就像通關已久的遊戲,自己打着雖然沒意思,但帶上新手朋友一起玩兒,又有了另一番樂趣。
蕭喚月的目光在哪裡多停留一會兒,言隐就會自覺拉着她往那裡走。
事實是她對什麼都很感興趣,行路方向左拐右拐,這瞅瞅那看看,半天沒走出去二裡路。
“言隐,那個罐罐在動。”
“看到了。”
“你知道裡面是什麼嗎?”
“蟲子吧,反正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蟋蟀蛐蛐?”
“......應該是蠱蟲毒蛇之類的。”
蕭喚月往後退了兩步。
“那我們離遠點,不要被纏上。”
“好。”
“言隐,那邊有人......有鬼在打架。”
“它們違反了不能聚衆鬥毆的規定,待會兒要下油鍋了。”
“下完油鍋還能活着麼?”
“鬼的話,能。”
“你有沒有進過油鍋?”
“有。”
“什麼感覺。”
“越炸越香。”
“我不是指味道......”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丘山和鬼域的确是差别很大。
他們這麼平淡地談論着下油鍋的細節,像在唠家常一樣,以至于蕭喚月差點就忘記那是實打實的酷刑。
以前在廚房被油點子濺到她都痛得一蹦三尺高,不敢想象被放在油鍋裡翻來覆去地煎炸會有多麼痛苦,而且鬼界的油比起凡界肯定不一般,也許沸點更高什麼的。簡單的升溫,極緻的痛楚。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了油炸五花肉,但蕭喚月現在不是很有胃口。
迎面飄來一團奇怪的黑影,蕭喚月連忙側身讓行。
黑影的形狀上寬下窄,似一張頗為畸形的人類臉龐,上面深深淺淺的地方分别對應眼鼻嘴的位置,應該就是它的五官。
這副五官肉眼可見地變得越發清晰,就像一個人被套在黑色塑料袋裡正努力往外掙脫,五官凸顯在那層“黑色塑料”上。
言隐:“它在跟你打招呼呢。”
蕭喚月:“啊?”
不是很理解這些鬼魂打招呼的方式,但入鄉随俗,蕭喚月也朝它揮了揮手。
黑影慢慢飄走了。
蕭喚月:“嘶,剛才它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氣溫都變低了,好冷。”
言隐:“它生前好像是凍死的。”
蕭喚月:“難怪。”
不過話說回來,但凡是隻鬼,身上都會有陰氣。與凍死鬼相比,隻是冷和更冷的區别罷了。
言隐身邊也不算很暖和,尚且在能接受的範圍之内。
更前面的地方,豎着許多長杆,杆上挂着白布,無風自動。
似乎有一道無形的分界線,把空間分隔開來。這邊還稱得上熱鬧,那邊就要荒涼許多,沒有鬼在那裡擺攤賣東西,隻有杆上的白布像活物般扭動着。
每一根長杆旁邊,都有一個凸起的小土包。泥土的顔色介于黑與黃之間,濕漉漉的。
“那是居民住宅區。”言隐說。
“墳包啊?”
“對。”
蕭喚月不忍直視地移開目光:“......我死後要讓别人給我燒個大房子,再燒個馬車,還要兩個紙紮的護衛。”
“你考慮得挺周全。”
“能享受就别吃苦,我不想住小土包。”
“你都認識我了,死後我可以給你走後門啊。”
“......謝謝你。”
突然感覺自己擁有了了不得的人脈呢。
蕭喚月問言隐:“你平常住哪裡呀,身為鬼王是不是有自己的宮殿?”
“有是有,但我不住在那裡,另建了一處小院。”
“暴殄天物啊,放着宮殿不住。”
“每任鬼王都住在那裡,不知道是幾手房了。”言隐很嫌棄。
蕭喚月倒是不嫌棄,很想問問自己死了能不能住那裡,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但轉念一想她還沒死就開始惦記人家财産,多少顯得有點越界了,于是她又把話吞了回去。
言隐跟她說,要是在鬼城裡看見什麼喜歡的小玩意兒,可以直接拿走。
說這話時他雙手叉腰,語氣肯定,莫名有種“我地盤我做主”的嚣張感。
不過言隐的确是鬼界第一地頭蛇,有嚣張的資格。
然而逛了一路,蕭喚月依舊雙手空空。她還是比較謹慎的,即便遇到感興趣的東西也隻是用眼睛看看,沒有上手去摸。
萬一沾染上什麼詛咒可就不好了。
恐怖片早就告訴過她,奇怪的東西别往家裡帶。
本來還想去更遠的地方看看,但走着走着蕭喚月有點累了,行進速度變得緩慢。
言隐知道活人在鬼界不便久待,觀察到蕭喚月似乎狀态不太好,立馬就準備帶她回去。
“這就走了?”蕭喚月指着另一邊,神色有點猶豫:“可是那裡還沒有去過......”
言隐嚴肅道:“不行,想去下次再來。”
來之前明明說過,想什麼時候回去取決于她。
蕭喚月心裡默默吐槽着,沒敢說出口。其實也知道言隐是為她好,但這種逛街逛一半被撈回去的感覺真不得勁。
鬼界的大好風光隻能改日再來窺得全貌,兩人回到了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