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鬼的糾纏太多,她說得口幹舌燥,倒了幾杯茶水,潤潤嗓子繼續講。
小道長目不轉睛,聽得入神。
江續很安靜,他的目光似有似無,在冊子的‘韶甯’兩個字上停留了片刻。
看見名字後,他目光移動,落到了韶甯遞過來的那杯茶水上。
白玉茶杯和雪等白,放在他手邊,難以分辨誰的顔色更勝一籌。
隻不過,茶杯邊緣暈開了一點暧昧的紅色,是口紅印。
她拿錯杯子了。
韶甯又倒了一杯水,她順便為江天師添滿了茶水。
他單手端起茶杯,吹散蒸騰的茶葉,抿了一口,甜甜膩膩的味道沖淡了茶水的苦味。
對面的韶甯将茶一飲而盡,剩一口氣講完了來龍去脈。
小道童聽見‘江徒水’的名字,眉頭打了個死結,擔憂地看向江續。
那可是老祖宗啊。
江續神色不變,讓小道童拿來一張符紙,符紙無火自燃,灰燼落到了茶水中。
韶甯接過茶水,水呈現淺綠色,看起來就是正常的茶水,沒有符紙和灰燼。一杯茶水下肚,味道也沒有多大的變化。
江續咬破指尖,鮮紅色的血液湧出來,沾了一珠在淺色的唇瓣上。
他畫了一道符咒,折疊成三角形,又拿來紅布和紅線穿過,制成簡單的護身符,交給韶甯。
“它能隐匿你的氣息。短期内魏阡無法接觸你。”
“七日後,再來一次上雲觀。我為你除盡邪祟。”
韶甯感恩載德地接過護身符,她解開圍巾,把它套在脖子上。
“那,江徒水……江天師的紙人怎麼辦?”
“他肉身消散,靈魂隻能附在紙人身上,又沒有找到你的媒介,不足為懼。靜觀其變即可。”
走前,江續起身,低頭看向韶甯時,玉簪兩端的垂纓搭在臉側,“唯有一點需要記住,不能讓紙人知道你的名字。”
“以及,生辰八字。”
就像小道童剛才解釋的那樣,知道了這些,紙人就能找到她。
韶甯記下,出道觀時天全然黑了。天上的雪下大了。
她裹着圍巾,站在桃花樹前,想拍個照片再走。
一頂油紙傘遮住了飄下來的雪花。
韶甯偏過頭,看見了江續。
“江天師?”
“天黑路滑,我送你下山。”
“可是你的眼睛……”
“不礙事。”
韶甯看向抱臂站在門口,無奈的小道童。
江續說:“他修為尚淺,你喝下的符咒兩個時辰後才生效,若魏阡尋上門,方才的功夫都白費了。”
韶甯卻之不恭,和江續并肩下山。
他幾乎不說話,隻有在她踩在冰上走路打滑的時候,伸過來一隻被道袍覆着的手。
“韶姑娘。”
難得聽見這麼古色古香的叫法。
韶甯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江續看起來清瘦,但走路很穩,把韶甯送到了山下。
“符水有副作用。這幾日你可能會看見一些奇怪的事情。不過對你的身體并無大礙。”
江續遞給韶甯一張紙,紙上記了一串号碼。思索片刻,他才想起他們對這串數字的特定稱呼,“這是我的聯系方式,有事問我。”
說完,他把傘交給韶甯,白色的身影漸漸隐沒在大雪中。
真是個好人呐。
韶甯打車回到了酒店,把窗戶和房門上上下下檢查一遍,确保殺人犯不會半夜又來找她。
韶甯洗漱後,把護身符寶貝似地戴着,滾上了床。
關燈睡覺前,她看向酒店裡人高的衣櫃。衣櫃表面是銀色的,表面光滑,反着燈光,如同一面鏡子。
鏡子對着床,有點不吉利。
她遙遙腦袋,把不相幹的想法甩出去,關燈後翻個身,閉眼養眠。
爬過山的身體酸軟,沾床就睡。
韶甯前半夜沒做夢,後半夜眼前才出現了幾個不連貫的畫面。
先是江續的囑咐,後面是那個詭異的紙人。
胸口挂着的護身符發燙,紙人消失了。
再一晃神,韶甯夢見了酒店房間。隻是酒店四周放滿了等身鏡,它們映照出她身後的男人,光影重疊,他似乎變成了兩個人。
韶甯的視線模糊,看不清他們的臉。
然後,她被摁在了冰涼的鏡子前,看清了身後人的眼睛。
赤紅色的豎瞳。像惡魔一樣。
被取悅,他眯起一雙桃花眸。
韶甯摸到身前人,後者的眼睛上蒙着一層薄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