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說啥呢。”厚司攬過同樣一臉迷茫的妻子,問:“剛才烏丸集團那邊又來電話了,你說我們要不就......”
“不要!!”
“算我求求你們,不要去好不好!”
明美又趴在母親懷裡撕心裂肺地哭,得到的隻有母親的撫摸和沉默。這就是紅桃遊戲嗎?讓人沉湎在過去短暫的美好裡,耗完遊戲的時限。
原來小時候看起來那樣高、那樣大的客廳是這麼小、這麼矮的......老式電視櫃下面還放着爸爸專門用來切西瓜的長刀、媽媽用來烤英國約克夏布丁的模具,還有用襪子折起來逗她的“小老鼠”。
“寶貝你一會還有畫畫的晚課對吧,别遲到哦。”爸爸這麼說。
時間過去了20分鐘,可是她還是抱着母親不願放開,就這麼死去也沒事的,什麼紅桃遊戲都不重要。
“好了,今天你撒嬌地夠多了,明美,該去老師那邊啦,否則真的要遲到了。”媽媽掙脫她的手,起身給她準備畫具器材和顔料。
“媽媽,我該怎麼辦?”
母親微微回頭,看見女兒的迷茫神色,伸手撫了下她的肩,嗓音輕柔卻透出堅定:“你還記得斯瓦芬的行商嗎?隻要勇敢行動,就能改變命運。我的女兒,不管遭遇什麼風暴,永遠要以主人的姿态上岸。明美啊,你做怎樣的選擇,媽媽都會,永遠、永遠地,支持你。”
明美吸入帶着黃油香氣的塵埃,鼻腔發酸,卻沒再說更多,隻在心裡默念。她輕垂眼眸,半晌之後,唇邊吐出幾個字:“媽媽,我走了。”
前方還有人等着她。
輕掩房門那一瞬,爆炸聲似在空氣裡翻滾,引得心髒猛然抽緊,像是别人輕飄飄的一句“你爸爸媽媽被炸死了”。她失去力氣,隻能靠牆緩緩下滑,身體無力貼住冰冷門闆。呼吸紊亂時,視線變得恍惚,濃郁青草味撲入鼻腔,仿佛一條時光裂縫突然裂開。
她茫然四顧,發現自己似乎到了兒時小學,操場上有微微濕潤的綠意,混着課室粉筆粉塵的輕飄。
“啊,明美!你怎麼躺在這啊!老師叫圖書委員去把圖書拿來哦。”
她擡頭辨認良久才認出來來人,村田匠,她的小學同學,現在也不過小學生的樣貌,看着11、2歲。
小學裡四處是課間孩子的歡聲笑語,小小的桌椅合并成幾個“小島”給孩子們做手工,孩子們橫沖直撞地玩在一起,手工作品和才藝标語貼滿了教室門外的展示牆,還能聽見老師什麼“體育課不許東張西望”之類兇人的話。
“啊明美......雖然我們......但是還是可以做朋友的吧!就當沒發生過,我們還是一起玩好不好!”村田帶她走回6年A班路上的走廊裡,突然這麼說。
她愣了好一會才想起來原來這個小男生對她表過白,但被她拒絕了,好像還是班長什麼的。
剛回教室,另外兩個小朋友端着綠植從裡頭出來,和他們撞上。是柳町嶽和市橋聖子,一個小時候偷放煙花的調皮男孩後來成了英雄消防員,另一個考試作業靠抄她的試卷的女孩後來當了醫生。
“啊,明美!繪畫大賽的結果出來了!但是怎麼沒有你呢?”市橋小心翼翼問她。
村田見到得獎的名字是自己,一臉驚訝看着明美。
有什麼好驚訝的?她小時候幹過這樣的蠢事情,撂下自己更好的畫作,就為了讓村田更自信;默許市橋在考試中作弊連累她,擔下老師的罵聲,一次次叫市橋一起學習提高她的成績;看見小男孩和狐朋狗友在音樂教室放煙花,她默默記下背後鼓勵人“拿出勇氣來”......
她記得小時候好像還留下什麼暗号和時空膠囊,寫的是......是什麼來着?好像和什麼夢想有關系。
哈哈,以前的她也真的蠻搞笑的。這麼在乎别人的夢想,可是有沒有人來管管她的夢想?
明美一把抓過柳町手裡的“獲獎名單”,将紙撕了個粉碎,灑在驚呆了的三人面前。
“你們三個最好勇敢享受屬于你們人生的幸運吧,也盡早将‘宮野明美’這個名字忘記,但願你們不要回小學來,不要找到我留下的東西,否則你們到時候愧疚感動的樣子會讓我渾身不自在的。”
說完話她徑直走向教室後門,去下一個場景。
遊戲場地估計是“8”橫過來對折的上下兩圈設計,看似場景不同,但暗中混淆了坡度,其實她就在兩層裡來回走,品嘗專為她定制的人生“走馬燈”。
她可以預料到後面還會出現誰來。
時限不多了,她在心髒外頭包了一層又一層保鮮膜,不會再猶豫了。所以接下來幾個場景她脫身得尤其快,比如直接沖着給她倒茶的廣田教授諷刺——“教授您其實一直覺得我這個寄養小孩是個大拖累不是嗎,隻不過見我乖巧不好發作而已”,比如對着見她來喜笑顔開的今井徹夫放狠話——“你這麼想殺了社長就去啊,有什麼好歸結到我身上來的?你不覺得把殺不殺人的決定放在一個人笑沒笑上頭很蠢嗎?”
此外還有很多,什麼大學同學啦,什麼房東太太啦,什麼銀行同事啦,一個一個片段式的場景讓她回想起來自己都很難留意的細節。等遊戲時間還剩下最後半小時,她終于等來了該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