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麼天真可笑的話?”
科學家扶正了矯正視力的圓框眼鏡,“世間萬物全是供給我消耗的材料,區區人類隻是配合我實踐的基石。就憑你們一群毛沒去全的古猿,也配與科學相提并論?”
狂妄自大。
一葉障目的女性,懷抱着呵護幼童的爛俗想法。見識膚淺,認知有限。頂着一頭綠毛龜發色的威爾帝冷笑,“你以為自己救下了受難的天使嗎?豈知對方早就在血海深仇裡沉淪。”
“不,或許喚醒了惡魔也說不準。”
科學家校正道。
操縱的大型儀器探出外來者入侵的警告,泛紅的界面提醒威爾帝事不宜遲。
變數疊生,威爾帝扶正眼鏡。他審察着毀滅掉自己家族的六道骸,再看看他身後兩個龇牙咧嘴的小跟班,按下操控按鈕。
算了,該看的好戲全都看足,收集到的人體數據足夠他走到下一步。
他今日暫且見證到這裡,反正隻要時間拖得足夠長,真知灼見的曆史會為他的作為鍍上金身。
他的時間價重連城,不像這些人,集體抛屍荒野都不可惜。
威爾帝理了理白大褂,為施施然退場做好準備。
阿爾克巴雷諾的半成品拉爾要來了,他可沒心思和一群結束了觀測資格的耗材們多浪費功夫。
科學家操縱巨型機器人自别墅區地底鑽出,加速腐朽的古老家族滅亡。
不論原先有多麼龐大的勢力,在摧枯拉朽之後,也不比被踩斷的一根枯枝發出的吧嗒聲更為響亮。
厚重的牆壁迅猛龜裂、崩塌,晨曦的陽光從狹小的縫隙裡争先恐後地湧進,迅速組合成金烏的剪影。腐敗的舊事物走向覆滅,身處其中的居民能聽見它跌落谷底時,摔得粉身碎骨的蒼茫回聲。
受勁烈的噪聲影響,世初淳雙耳鼓膜穿孔。多重治療的副作用爆發出尖銳的耳鳴,惹得人頭暈目眩。
迷糊間,一路背過來的人虎口卡住她的脖子,雙手越收越緊。
與其讓人白白看了笑話,不如他先下手為強,殺死對方為好。
在被剝奪到一無所有前期,先行掠取,就不會再被當做消耗品、階下囚,禁锢自由,剖開軀體,搶走他們有價值的存在,塑造成現如今面目全非的形象。
發狠的六道骸上半身大幅度前傾,帶動衣服口袋,掉落出一顆草莓味的糖果。是世初淳塞給他們的甜品之一,自接到伊始就發散着甜美的氣息,其催人上瘾的程度甚至惡劣過打入他們身體的毒素。
他望着,瞳色幾變。
從未品嘗過的甜點第一次從陌生人那獲取,六道骸慎之又慎的戒備。
犬沒有戒心,撕開包裝就往肚子裡吞。千種觀察了會,見犬沒有劇烈反應,跟着舔了一口。
他等着,等着他們後悔,等着他們抓心撓肺,為輕率地與龌龊的成人接觸,付出生命的代價。
可犬和千種照舊活蹦亂跳,每日定時定點從女人那領取美味的糕點,體重增加了不少。二人毫無戒心的舉措嘲笑着他的軟弱,連帶着放入他掌心的彩色笑臉包裝都像是一種變相的譏諷。
女人交給他的點心,他從來隻是收着。沒有丢棄,也絕不吞咽。
積攢過多的糧食招來偷竊的老鼠,一個晚上就将他的藏品掃蕩一空。他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它們的屍體。
這才信了女人對他們并無惡意的事實。
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孩子都要打吊針、挨刀子,隻有她給他們糖果。
他不能理解這種表現形式為何,同情憐憫也好,珍重愛惜也罷,關乎大人對幼童的關愛,發自内心的珍視表達,并不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之中。
收到禮物應當回禮,被當做實驗對象的他們卻隻有一副傷痕累累的軀殼,在光鮮亮麗的城堡當前,半點拿不出手。
手腕的力道收緊到人完全窒息的地步,突兀地松開,放過世初淳一命。
道不同,不相為謀。當視人命如草芥的科學家離場,放下諸多殺孽的六道骸,盯着同為試驗品,同時也站在了他憎惡的成人行列的女性很久,轉身離開。
世初淳撿到的兩個孩子,較沉默的那個率先跟了上去。另一個站在原地猶豫了會,也跟着走。
女人費力地睜着眼,直到分崩離析的景象被渾濁的陰影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