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熏恭恭敬敬的應下,把那盞肉羹放在槐面前,槐吃了肉羹,又想起了雨姚,看見倚熏還站在一旁,就陰陽怪氣的說:“這肉羹你大概也孝敬那小蹄子了罷?”
倚熏立刻反應了過來,賠笑說:“那位自然有秋草關照,我不知呀。”
槐冷笑:“這兩人倒是投緣。”
倚熏不肯接話,笑說“去廚下看看可有什麼樹上熟的果子孝敬您。”就拿了空盞,慢吞吞的走了。
槐聽了這一句“樹上熟”,登時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她大聲嚷嚷讓人給她準備棗仁麥粒,“沒聽見夫人讓我做醬嘛,耽誤了差事,看夫人饒你們哪一個!”
衆人被槐支使的滿院子亂跑,好容易東西備齊了,槐就站在庭院裡,一邊搗棗仁和麥粒,一邊罵衆人笨手笨腳,過了一會,侍女霜池端着一碗米粥走過來:“司巫大人吩咐我送粥給您吃。”
槐斜睨了一眼那米粥,問:“哪個司巫大人呀?”
霜池忙說:“是君上新封的司巫大人雨姚呀。”
槐冷笑一聲,端了碗,吃了一口,手一揚,那粥就劈頭蓋臉的澆在霜池臉上,好在粥也不太熱,霜池驚叫了起來。
槐摔了碗,罵道:“雨姚那蹄子是我從外頭流民堆裡撿來的,沒有我,她骨頭都化作土了!她叫你送一碗夾生粥來,是看我落了難了!叫你來作踐我啦?”
霜池辯解了兩句,槐跳了起來,惡狠狠的扇霜池耳光:“你算什麼東西!老娘如今四處受氣,還要将就你這賤人麼?”
霜池挨了打,不敢還手,一邊躲,一邊哭着跑了。
槐出了氣,命人收拾了一地狼藉,又大張旗鼓的做起醬來。中午倚熏來了一次,除了送了滿滿一碗“小牛肉醬蒸出來的麥飯“,還送了一個皺巴巴的柚子。
倚熏謙虛的說:“我不是得臉的人,尋了許久隻尋到一個柚子,雖是去年的,可卻是用米糠攏着的,看着不好,裡頭汁水足的很,甜滋滋的。”
這般殷勤小意,槐被奉承的通體舒暢,誇了一句好。
倚熏笑眯眯的走了,槐吃了飯,又剝柚子吃,過了一會子,霜池端了飯食過來,恭恭敬敬的說:“司巫大人請您用些,這回米飯都熟透了,絕對不夾生!”
槐哼了一聲,問:“你怎麼知道沒夾生的?”
霜池老實,說:“我替您嘗了一口上面的,麥粒都煮爛啦!”
槐勃然大怒,啐了一口:“下賤東西!倒拿你吃剩下的敷衍老娘!”
槐連踢帶打的把霜池攆走了。
衆人看了這一上午的大戲,紛紛繞着槐走,唯恐被波及,槐繼續搗醬,偶爾看一眼庭院裡頭的合歡樹。
到了下午,雨姚回來了,她先來給槐請安,槐一蹦三尺高,叉着腰怒罵:“你少來這套!蠍子擺尾巴!滿肚子毒水兒!我問你,你早上讓人送的那夾生粥是想噎死老娘呢?中午倒讓我吃賤人吃剩下的,你好歹毒的心思啊!”
雨姚見槐翻臉,心裡奇怪,面上隻低聲下氣的賠笑,“不敢得罪您,這是霜池疏忽,我已是責備過她了。”
槐見雨姚好脾氣,以為她得了消息,畏懼呂氏,就越發的張牙舞爪。衆人見槐這等潑辣,又想起栀绾的敲打,竟是無人勸解,槐把雨姚罵了個狗血淋頭,雨姚始終低眉順眼,嘴都不曾還一句,槐自己也覺得無趣,冷着臉去做醬。
雨姚就垂手站在一旁。
槐搗了一陣子,擡眼看太陽快下山了,她眼裡露出狠辣之色,擡頭又換上一副不耐煩的嘴臉,對雨姚說:“夫人讓我在這醬裡加些合歡皮,要新鮮的,你去給我弄些來。”
雨姚四處看了看,見庭院一側靠着正堂的位置上長了一棵高大的合歡樹,于是命一個侍女拿了刨子來,準備刨些皮下來。
槐冷笑:“我就知道你是個面甜心苦的!你原先伺候我幾年了!我用的合歡皮從來都是樹頂上的嫩梢兒,你倒是會敷衍。”
雨姚便說:“我去尋人來爬到樹上,砍一些樹枝下來吧“
槐罵道:“等你尋了來,老娘做的醬都幹透了!現等着用,你這賤皮又不是沒爬過樹,哼,兩個爪子一捂,也在老娘面前充起貴人來了!實話說給你!這是夫人吩咐的差事,你眼裡沒我也就罷了,連夫人也沒有麼?”
雨姚被罵的灰頭土臉,隻得自己袖了個刨子,攀着合歡樹的枝丫,往上攀爬,過了一會,她爬到了半中間,已是離地面一丈多高了,此時暮色四合,衆人都偷眼瞧她。
雨姚取出刨子,想要刨皮,槐站在下頭叉腰怒罵:“你個懶骨頭!說了要樹梢上的嫩皮!不然醬苦的很!這可是夫人吩咐我做的,耽誤了差事,你吃罪的起麼?”
雨姚又往上頭爬了一截,枝丫越往上越纖細,她每爬一點都晃晃悠悠,衆人紛紛為她捏了一把冷汗。槐見她此時離地面也有三丈多高了,眼底越發不懷好意,她高聲道:“行了!刨些嫩皮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