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姚小心的說:“長兄承父業。”
宰随口問道:“你父兄現在何處?可願來都城當差?”
雨姚垂下眼簾:“父兄皆被猛獸所傷,藥石無效,早已舍我而去。”
宰嗟歎:“生死在天,你不可哀毀傷身。”
雨姚默默點頭。
公子沸笑道:“可見傳言不虛,君上果然對此女另眼相看。”
宰看向公子沸:“傳言?”
公子沸點頭:“連宮外都知道了,說君上幾次與夫人打擂台,都是為了新司巫。”說完,他似乎覺得說錯話了,不自在的低頭。
宰皺眉:“内外有别,誰傳遞的消息?”
公子沸忙道:“人多嘴雜,君上不必計較了。”
宰并不肯罷休,對一旁默默無語的玉笙道:“你将這陣子出宮人的姓名尋來。”
玉笙欲言又止,宰發了怒:“你啞巴了麼?!”
玉笙輕聲道:“這陣子出宮的,唯有蘆葉,君上罷了他的差事,他便在市井中賃了個宅子,自住自吃,偶爾進宮給夫人請安。”
宰臉上怒意更甚,對公子沸說:“必是此人懷恨在心,散布流言!”
公子沸連忙勸道:“齊國媵臣,豈敢失禮至此,必定與他無關。”
宰搖頭:“齊大,數欺我,寡人倒想相安無事,奈何......“他沒有說下去,而是話鋒一轉,對玉笙道:“命侍衛緝拿蘆葉,交與司寇,上大辟之刑。”大辟之刑便是枭首死罪了,此言一出,公子沸坐立不安,連連作揖:“都怪我一時多嘴,惹得君上發怒,倘若夫人計較起來,如何是好?”
宰不以為意,說:“你是寡人手足,又是雄壯丈夫,如何懼怕婦人。”
公子沸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說:“我自然不怕夫人,隻是内子還要進宮請安,她素來畏懼夫人,如今又添一層罪過,求君上好歹收回成命吧。”說完,他又看向雨姚,道:“此事都是因你而起,你好歹幫我求一求,你一句話,比我十句還有用呢!”
雨姚張口結舌,連連作揖:“不敢當,不敢當......“
這一番場面叫宰笑出了聲,他笑罵公子沸:“怪道旁人都說你愛妻,竟是看的這般重?我還聽說你一個妾侍也無,少妃之女竟悍妒至此?你也要立起夫主威嚴才是。”
公子沸愁眉苦臉:“求君上這話對我說說就罷了,莫要當着内子的面。”
宰哈哈大笑,突然又收斂了笑意:“你的妻子雖悍妒,好歹為你生下了兒子,也算後繼有人,不似寡人,至今......“
公子沸越發坐立不安,突然一眼看見雨姚,忙指着她說:“小弟觀司巫的面相,是有福之人,日後必定能為君上開枝散葉!”
雨姚覺得面皮發燙,結結巴巴的道:“我,我不敢肖想......“
宰看了一眼雨姚,露出了微笑,對公子沸說:“這妮子老實又守禮,你别取笑她了。”
公子沸幹笑着,不說了。
宰歎了歎氣,又對公子沸說:“看在你的面上,死罪雖免,我魯國也容不得這等口舌之人,趕他回齊國吧。”最後這一句話卻是吩咐玉笙,後者諾諾應下,退下了。
宰又看向雨姚:“庭院一角是庖廚,你去那兒做羹,多做一些。”
雨姚應下,提着食盒行禮後退下。
待她走後,公子沸說:“這位司巫果真是有禮之人。”
宰颔首:“寡人正是看中她這一點。”
公子沸笑嘻嘻的說:“看來内宮要有喜事了。”
宰漫不經心的說:“再看吧。”
雨姚沒有聽見這番對話,也不在意他二人如何議論,她拿了食盒進了庖廚,對膳夫說明了緣由,便忙碌了起來,木瓜削皮,切成丁,柚子擰出汁水,與木瓜同煮,待到湯汁粘稠成羹,再撒上各色果子。
甜美的氣味彌漫,一個膳夫笑道:“這羹不錯,叫什麼呢?”
雨姚想了想。道:“菖蒲香羹。”
膳夫奇道:“啧啧,莫非加了菖蒲?”
雨姚取了碗,裝了兩碗羹,一邊笑說:“并不曾加,随口起的名兒,哪有什麼講究,想來是内宮的水好,羹才好呢。”
膳夫哈哈笑:“你這妮子淺見,宮裡的水澀的很,隻好洗臉,哪裡能做吃食?需得城外的甜水才好。”
雨姚笑說:“受教。”她用托盤端着羹與勺往殿裡去了。
宮殿之中,宰與公子沸的話題已從雨姚身上轉移到了公子沸的獨子身上,公子沸頗為憂慮:“單弱的很,真真是與鬼神合養的孩兒,不知哪日就要舍我而去!”
宰寬慰道:“快滿百日了,自然一日好一日。”
公子沸長籲短歎,這時,雨姚端着羹走了進來,先供奉宰,再供奉公子沸,後者雙手接羹,輕聲道謝,雨姚對着這二人行了禮,垂手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