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姚見宰問子嗣,眼底波光流轉,随即含淚道:“有一子,先夫病死後,夫家來人帶走了。”
宰心裡越發的滿意,暗想:“既然能生,又是兒子,可見子女緣甚好,寡人的香火興許就應在她身上。”于是他寬慰道:“你亡夫家在何處?”
雨姚越發悲戚:“遊商居無定所,不知去向。”
宰嗟歎了幾句,又細問了她最後見孩子的地方,還有孩子的胎記年歲等等,然後道:“寡人會命人悄悄的查訪,你等消息罷。”
雨姚連連叩首,宰把她扶了起來,又替她擦幹眼淚,道:“這些都是往事,不必再提,你安心做寡人的少妃便可。”
雨姚道:“隻怕夫人計較。”
宰想起呂氏就一肚子的火:“她哪有臉面說旁人......“說到這裡,宰突然停了口,又扯開話題:“明日過禮之後,你居聽弦館,離寡人不遠。”
雨姚應了下來,宰與她閑話幾句,命人用牛車送她回去。
雨姚回了舞雩衙,衆人紛紛恭維,雨姚應酬了一會子,身上的鞭傷一抽一抽的痛,回了房,瞪着床帳子發呆。
晚些時候,陸陸續續就有人來送禮,雨姚本不願收,隻因手上空乏,不能禮尚往來,獻芹出主意:“不收倒是結怨,回禮也不急一時。”
雨姚便罷了,獻芹替雨姚收了禮,拿到房裡給雨姚看,雨姚一一看了禮盒上的絲帛簽子,隻見多是内宮的小官,隻有一位少妃名叫垂珮的,住在環佩館,派了貼身侍女杏花送來五匹福字連綿的錦緞。
雨姚早知這内宮裡的人多是一雙勢利眼,自己出身寒微,她便以為不會有少妃來賀了,誰知這位垂珮倒是與衆不同。
獻芹見雨姚盯着那錦緞,便道:“這位少妃是個和善人。”雨姚點了點頭,說:“可惜我不能回報什麼。”
獻芹笑道:“來日方長,何必着急呢。”
雨姚也笑了,二人閑聊了幾句,就到了黃昏時分,玉笙來了,他采買了許多精緻陪嫁,命白鹭趕着牛車送入庫房,然後帶着一張單子走到雨姚房裡,讓獻芹一一讀來。
雨姚聽聞,道:“破費了。”
玉笙道:“為了你,便不算破費。”
雨姚笑了笑,笑着笑着就落下淚。
獻芹識趣的避了出去,還把外頭的人都支走了。
玉笙見四周無人,上前牽起她的手,細細的摩挲:“你為少妃,我為小尹,日後名正言順的常相見,也好。”
雨姚露出了一點笑意。
玉笙沉吟片刻,又問:“我聽說你今日去尋君上了?”
雨姚點頭:“君上恩澤,我去謝恩了。”
玉笙笑道:“我恍惚聽見有人說你讓衆人出去,又說君上發怒等話,你怎的觸怒于他了?”
雨姚臉色一下子變得凝重了,玉笙臉上的笑也收斂了,低聲道:“跟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雨姚沉默了一會,說:“你去看看門外可有耳朵。”
玉笙真的就走出去看了一看,然後坐回來,雨姚讓他舒過臉,貼着耳朵告訴他:“我去謝恩時路過一處竹林,聽見有人議論觸藩與夫人有私情,故而禀告君上,君上大怒,說果然如此。”
玉笙信以為真,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他問:“君上之前便知麼?”
“仿佛瓊苑裡有君上的人。”
玉笙道:“此事不可為外人道。”
雨姚憂心道:“茲事體大,我真的害怕。”
玉笙笑道:“我并不知這一段故事,如今看來,君上恐怕想用你對付夫人了。”
雨姚變了臉色:“他夫妻鬥法,卷了我在裡頭,如何脫身?”
玉笙沉聲道:“入了局哪能脫身,唯有審時度勢,步步為營而已!”
雨姚抿了抿唇,眼神冷了:“罷了!即便沒有此事,夫人也是容不得我的!總是要争個你死我活的!”
玉笙笑道:“未必要偏幫君上,隻看誰人笑到最後吧。”
雨姚一愣,看向玉笙,玉笙并不躲避,反而伸手抱住她:“有我幫你,你還不放心嗎?”
雨姚低聲說:“你對我太好了。”
玉笙道:“你記得我的好處便是。”
玉笙又說了許多體己話,才磨磨蹭蹭的走了。
因為他那張臉,霜池一路送他,而雨姚獨坐在孤燈下,臉上的柔情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隻有無盡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