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姚渾身一顫,難以置信的看着玉笙,低聲道:“殺其女而奔其國,這是死路一條啊。”
玉笙道:“齊國遠在千裡,不能明白來龍去脈,況且齊國正與魯國交惡,奪了銅山又修壁壘,到時候隻說是君上深恨齊國,遷怒呂氏,毒殺發妻便可。”
雨姚道:“齊國乃是萬乘之國,豈是這般好糊弄的?”
玉笙俯身在她耳邊道:“你是魯公親封的少妃,你的話,自然算數。”
雨姚沉默不語,玉笙退開一些,低頭看着她,他那張俊秀的臉,此刻蠱惑如妖:“你不恨呂氏嗎?她折磨了你那麼久,若非你......“
雨姚突然接過話頭,道:“若非我快死了,呂氏必不肯放人。”
玉笙皺眉:“你這話是何意?”
雨姚歎道:“無他意,感慨而已。”她推開他,坐正了一些。
玉笙露出自責的神情:“也怪我行事猶豫,總以為君上會念及舊情,放你回來。”
雨姚道:“君上涼薄,你不會像他那般待我吧。”
玉笙正色道:“我若負你,甘願剜心而死!”
雨姚看見他眉宇間的神情,心莫名其妙的軟了一些,說話的鋒芒也收了:“你待我甚好,我心中知道的,莫要發這種毒誓了。”
玉笙道:“這燕窩你收下吧。”
雨姚搖頭:“此事不成。”
“為何不成?”
“我為少妃,你為小尹,無故告發魯公殺妻,如何取信于齊?況且齊伐魯,為利也,呂氏何足道哉?隻怕将來齊魯再結好,你我皆死無葬身之地。”
玉笙臉上露出諱莫如深之色,許久,他才道:“并非無故,魯亦非主。”
雨姚皺眉:“你這是何意?”
玉笙道:“我為奄人。”
雨姚奇怪:“我自然知道你為奄人。”
玉笙搖頭:“我為奄國之人。”
雨姚臉色變了,她知道奄國原是商朝附庸,周公平定三監之亂後,又劍指奄國,取而代之,改國号為魯。隻是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如今奄國遺民四散,玉笙竟自稱奄人?
雨姚低聲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玉笙臉上浮現出一種極度高傲的神情:“我乃奄國死士也!”
雨姚眉頭一跳,站起身:“你該走了。”
玉笙擡起頭,注視着她,這動作是仰視的,但他的目光卻充滿了壓迫感,他輕聲說:“雨姚,你坐下吧。”
雨姚不由自主的坐了下來,玉笙神情由淩厲轉向溫和,但雨姚明明白白的知道這隻是表象,她想起一些久遠的回憶,這些回憶讓她痛入心扉,也讓她能冷靜的面對即将到來的風雨。
她慢慢的說:“既然你不想走,那想說什麼就說吧。”
玉笙笑道:“我知道你是知恩圖報之人,不枉我數次舍命相幫。”
雨姚道:“我亦知小尹是惜命之人。”
玉笙的笑淡了些,他摩挲着手指,似乎在醞釀着言辭,雨姚已是開口了:“你要滅魯而複奄?”
玉笙眼底一下子亮了,他定定的凝視着她,輕聲問:“你可願幫我?”
雨姚淡然道:“我願與不願,重要麼?”
玉笙臉上有一絲歉然,很快又歸于怨恨:“昔日姬發篡國,我奄國世代事商,豈能袖手旁觀?奈何鏖戰三年,終無力回天,周公歹毒,竟處奄人以宮刑,以奄人為奴隸,世人受其蠱惑,辱奄國國号為閹割之義,如此血海深仇,我必報之!”
雨姚問:“奄國遺民遷徙,既願複國,為何不起兵?”
玉笙道:“周人可惡,遷奄人于四方,不能齊心。”
雨姚又問:“既如此,誰派你來?”
玉笙臉上露出一絲戒備,含糊的說:“我主為奄國舊臣,貢我入内宮,以亂魯國。”
雨姚問:“你是家奴?”
玉笙颔首:“自幼蒙家主照拂,自當粉身碎骨以報恩德。”
雨姚冷笑:“我若要送人去受宮刑,為娈寵,也會厚待于他。”
玉笙一愣,很快又恢複了鎮定,道:“我是真心與你結好,故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雨姚漠然道:“我也必定守口如瓶。”
玉笙又看向燕窩:“此物你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