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本就生的好,一身白袍更是讓他如臨風玉樹一般,不少少妃看了,都心生惋惜。
觸藩嘀咕:“這雞崽子一般的東西竟是刺客?”
他聲音不小,衆人隻當沒聽到,唯獨呂氏憋了一肚子的氣,一心以為宰拿玉笙來警告她,竟是接過話頭道:“也不知替誰頂罪呢,罷了,橫豎是個奄人,死了就死了罷。”
宰怒目看向呂氏,呂氏冷笑,岚衣連忙說了幾句場面話兒,把這事遮了過去。
玉笙靜靜的看着這一幕,眉目舒展,從容走到庭院之中。
宰調整了心态,看向雨姚:“你出首有功,便由你執劍吧。”
雨姚垂首上前,行禮拜謝,一個小臣奉上一把長劍,雨姚接了,走到玉笙面前,垂首奉上。
他接過劍,當即拔出,隻聽劍身與劍鞘摩擦,铿锵作響,如龍困大澤,慨然而歌,雨姚垂首而退,下一秒,那鋒銳的劍尖已是抵上了她的咽喉。
雨姚擡起頭,他們終于四目相對,玉笙眼底流光萬千,似乎有千言萬語,終究是不可說,不能說,也說不出。
衆人見了這一幕,大驚失色,當場就有侍衛擋在宰的面前,宰沉聲道:“玉笙,寡人以禮待你,奈何負心?”
玉笙恍若未聞。
此時,雨姚是背對着宰的,她神情平靜,道:“劍鋒不可面君。”
玉笙定定的看着她,心中想:“她好像是個怕死的人,好像又一點也不怕死。”
他心中這樣想着,仿佛木雕一般定格在那兒,雨姚擡手,慢慢的按下劍鋒,輕聲道:“去吧,你已經盡力了。”
玉笙渾身一震,蓦然轉身,看向南方,他從那兒來到魯國。
他再也回不去了。
他放下手中長劍,鄭重的南向而三跪九叩,宰臉上的神情舒緩了,揮手示意侍衛退下。
衆人沉默的看着他。
雨姚見他叩頭叩的頭皮都出血了,垂下眼眸,退到一旁,躲進人群之中,她聽見了劍鋒劃過皮肉的聲音,也聽見了衆人的歡呼雀躍,還有那許許多多的奉承之聲。
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讓她覺得很吵很吵,她眼前越來越黑,終于什麼都看不見了。
再一次醒來,她在聽弦館裡。
獻芹守在一旁,滿臉憂慮:“白鹭送您回來的,您如何暈倒了呢?若是讓君上看出什麼......”
雨姚呆了呆,許久才問:“他呢?”
獻芹知道“他”是誰,短促的說:“聽說送去城外安葬了,少妃不可再提此人了,還有君上那邊,也要陳情......“
雨姚疲憊的搖頭:“他用劍指着我,我害怕才暈倒了,君上不會疑心的。”
獻芹這才稍稍放心,又問要湯水不要,雨姚問:“有什麼湯?”
獻芹道:“有很好的雞湯,還有鴨子湯“
雨姚道:“我以後不吃這些了,你給我倒些水吧。”
獻芹默然退下,過了一會,拿了一碗熱水過來,雨姚慢慢的倒在了地上。
獻芹擦了擦眼角,退下了。
雨姚看着地上那一攤水漬,輕聲說:“慢走。”
她放下碗,沉沉的睡去了。
那廂,宰卻是忙個不停,他吩咐了玉笙的後事,“送去魯莊埋了,算是寡人給他入土為安的體面”。
因說起魯莊,他又想起原先海月也是埋在那處,心中就翻起怒火,有心把海月挖出來鞭屍,轉念一想,又怕壞了自家“禮賢下士”的好名聲,于是也算了。
吩咐了這事,白鹭走過來說雨姚暈了,他也以為是吓的,命人送回去,然後接着祭祀太陰星君,好容易祭祀完了,又有人送信,說天子使又要來。
宰心知天子使又是來要貢品的,決定花錢買天子斡旋銅山之事。
一通忙亂,就到了黃昏時分,宰回曲殿歇息,矯蕙送了一碗鹿血過來,“已是加了秘藥調和了,君上用了,大有裨益!”
宰端起來一飲而盡,頓時覺得頭腦清明,命人拿來酒肉,自斟自飲。
今日把天狗吞月的事兒了結了,他心裡痛快,一人吃到深夜方罷休。
酒飽飯足之後,他有了幾分醉意,覺得身子有些熱了,心知是那鹿血的作用,又想起矯蕙說過“愛惜自身,則萬事無憂矣”。
他想起自己已是“愛惜”了許久,就越發的意動。
一旁伺候的白鹭是個人精,見狀就笑道:“今兒少妃被那逆賊唬的可憐,臉兒都白了,君上何不去瞧瞧,這是有功之人呢。”
宰聽了這話,就想起雨姚暈倒時的模樣,一張小臉白的塞雪欺霜,柔柔弱弱,别有一番美感。
他覺得更熱了,咳嗽一聲:“備車。”
白鹭連忙命人去套馬車,又說:“小臣先走一步,讓少妃迎駕。”
宰笑道:“不必,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