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客叩首:“兵臨城下,請君上早做決斷。”
宰勉強回過神,瞪着燕客:“來者何人?”
燕客道:“天黑,看不清帥旗。”
宰怒的抓起桌上擺件砸向燕客:“怎不查驗清楚!廢物!”
那擺件是個青銅獸,砸在燕客的肩膀上,他頓時覺劇痛無比,悶哼了一聲,俯首道:“少妃在等君上......“。
宰心煩意亂,罵道:“滾!“
燕客隻好閉了口,垂首退了出去,在殿外跪坐下來,偶爾低頭看一眼肩膀。
宰如困獸一般在曲殿裡踱步,他很清楚自己此時的處境。
他手下的精兵都派去邊境防範齊國,都城内的兵馬不過幾千人,豪族倒是有部曲私兵,可誰願意借呢?
況且馬上就要天亮了,隻怕隊伍還未整理妥當,便要短兵相接。
宰回憶了一番史書中記載的奄國亡國時的景象,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心裡湧起前所未有的恐懼,這樣的恐懼讓他把雨姚和“兒子”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時,白鹭突然跪到宰面前:“君上!請君上出城避亂啊!”
宰陡然回過神,茫然問道:“何處去?”
白鹭道:“君上的兵馬在邊境,且奔兵馬而去,小臣願攜君上之诏命,先行一步,催兵馬折返與君上彙合,待到君上兵馬在手,何事不成?”
宰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立刻坐起身,連聲道:“此計甚好!甚好!你速速集結寡人親衛,再傳告宗親百官,奔周避亂。”
白鹭直勾勾的看着宰,低聲道:“君上何必傳告衆人?”
宰愣住了。
白鹭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神情,道:“小臣見君上朝堂勞累,未嘗不痛恨宗室觊觎國祚而豪族仗勢欺君者,如今敵軍突至,宗親豪族無防備,或是争權奪利,必有一場死戰,待到君上回朝......“
宰臉上的茫然轉為了憧憬,他喃喃的問:“如何?”
白鹭斬釘截鐵道:“魯境之内,君上為至尊也!”
這“至尊“一詞仿佛最誘惑的蠱蟲一般,直直的鑽進了宰的心窩,他微微前傾身子,竟是向白鹭行了一禮,“竟不知寡人身邊有這等大才!”
白鹭連忙叩首還禮,二人都知道時間緊急,就來不及多客套。
宰便要張羅僅剩的幾千兵馬,白鹭快速的說:“君上宜輕車簡從,若帶兵馬,先不說驚動衆人,路上糧草何來?倘若嘩變,君上危矣!”
宰如夢初醒,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心裡對白鹭越發的刮目相看。
他思慮片刻,讓白鹭悄悄去接了呂氏,然後召内宮總領侍衛的虎贲氏名叫棣萼的過來,命他速速召集内宮侍衛,“寡人要夜獵于鑄城。”
鑄城正是前往邊境時要經過的城池。
棣萼頗覺得莫名其妙,但不敢違拗,連忙去準備路上的糧草所需。
這時,呂氏也到了,她隻知有大事,并不知其他,帶了一個栀绾便罷,宰見她來了,就挑挑揀揀的将事兒說了一番,隐去了自己坐收漁利的事兒。
呂氏先是震驚,聽了這話,似笑非笑的問:“你不帶岚衣那幫子賤人麼?”
宰正色道:“十萬火急,女眷隻帶夫人而已。”
呂氏又問:“那我兒子呢?也不帶麼?”
宰這才想起雨姚,思慮一番,召了外頭的燕客進來,燕客此時已是等的心急如焚,急忙進去,宰擡頭掃了他一眼,問:“你是誰家的子弟?”
燕客恭敬道:“屬下本是草民,入宮徭役,因武藝擢為百夫長。”
宰嗤笑:“原來是個莽夫,怪道這般不知禮數。”他又叫來自己一個親衛,此人也是宗室子弟,人稱公孫隴,公孫隴頗得宰的看重,他本是要随宰同去“夜獵”的。
公孫隴走了進來,頭戴玉冠,行的是方步,進來時不慌不忙的行大禮,很入宰的眼。
宰對公孫隴道:“少妃在城外玄女宮祈福,你二人護衛她隐入鄉野,不得有失,千萬千萬!”
一旁的呂氏冷笑道:“隻讓這兩個人護衛有甚用?你那許多侍衛,多派些人不成麼?”
宰道:“寡人侍衛有限,不能再分散,橫豎她身邊也有些侍衛,想來應該無妨。”
呂氏哼了一聲,嘲諷道:“罷了,罷了,橫豎這樣的狐狸精有的是,待事兒過去了,你多少兒子也有的。”
宰無言以對,揮了揮手,示意公孫隴和燕客下去,公孫隴見木已成舟,心裡叫苦,嘴上不敢講,隻好怏怏而退。
宰見呂氏闆着臉,站在一旁,便說:“寡人與夫人結發為夫妻,自然恩愛兩不離。”呂氏哈哈一笑,說:“罷了喲,你這話隻好說給自己聽,我若不是齊女,你記得我是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