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氣了個倒仰,一抖袖子,走了出去,外頭車架已是齊備了,棣萼帶着人,恭恭敬敬的等候着,宰的在前頭,呂氏的在後頭。
白鹭早候在車馬邊,見了宰出來,殷勤迎上去,然後扶他上車,自己也上去伺候着。
宰都上了車了,呂氏才不緊不慢的出來,她昂着頭,扶着栀绾的手上車。
車駕起步,宰回想起呂氏的冷臉,又想起岚衣等人的婉轉溫柔,不由得歎息一聲。
白鹭察言觀色,心領神會,連忙道:“君上不可做婦人之仁,況且豪族好女如雲,自然有更好的。”
宰想想也是,笑道:“岚衣的侄女鸾聲頗有豔名。”
白鹭忙道:“正是。”
于是宰的心情好了幾分,不多時,棣萼帶着内宮親衛,拱衛着兩架馬車,在夜色的掩映下,從内宮走牛馬的小門出宮,又從靠曲水的一處窄門出城。
臨走前,白鹭還吩咐守門的兵士守口如瓶,“不可洩露主公去處!”
他們直奔鑄城而去。
宰自以為自己走的神不知鬼不覺,卻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他出宮之時路過一處偏僻荒廢的宮室,宮室裡頭躺着裝瘋賣傻的倚熏。
倚熏醒的早,正捏着手上的玉佩流淚,突然聽見車馬之聲,她的淚就收了回去,從草裡擡頭往外瞧。
一眼就看見侍衛提着燈籠,拱衛着五馬拉車,心裡就咯噔一聲,知道這是君上出行的排場,再看後頭,又有一輛小車。
她心中越發的疑惑。
待到車馬出了宮,她便悄悄的往岚衣那兒去了,岚衣得了消息,睡意全無,當即命人出去給母家報信兒。
倚熏眼巴巴的站在下頭,陪笑:“我如今隻有仰仗少妃,少妃好歹記得我的好處,替我在公子面前美言幾句......”這裡的“公子”自然就是公子沸了。
岚衣掃了她一眼,見她渾身邋遢,臉上一塊大疤,心裡冷笑:這樣的模樣,還想着狐媚勾引麼?怕不是要把公子沸給吓死!
她這樣想着,面上卻是和顔悅色:“這是自然,你多為我留意,我不負你。”說罷,扔了一顆珠子給她,讓她回去。
倚熏捏着那珠子,恭恭敬敬歡歡喜喜的走出去,看見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已是快天亮了。
而此時,公孫隴也帶着燕客走到了車馬廄處,公孫隴沒好氣的讓管事的備馬,管事牽來兩匹馬,一匹遞給公孫隴,另一匹遞給燕客。
那馬頗高大,而公孫隴個子卻不高,故而竟是上不去,管事的忙道:“上馬石在外頭.....“
公孫隴打斷他,直接對燕客道:“跪下,我踩着你上馬。”
燕客眉頭一跳,擡頭看公孫隴,公孫隴鼓着眼睛,擡高了聲音:“我是宗室子弟!君上是我的叔父!踩你是你的福氣!快給我跪下!”
燕客沉默了一瞬,慢慢的屈膝,公孫隴等不及,按着他的頭頂,把他按在地上,粗噶的說:“跪好!”說罷,重重的踩着他的背,躍上馬,然後徑自策馬而去。
燕客站起身,見車馬廄的管事在一旁,一副看笑話的模樣,他沒說什麼,撣了撣膝蓋上的灰塵,抓住缰繩,一躍上馬,走了。
他們如宰那般的出了城,沿着曲水走了一陣,天光越亮,他們終于看清楚了城外的景象,隻見遠處狼煙滾滾,直沖雲霄,而更遠處,隐約能看見兵馬辚辚,列陣而來。
公孫隴哪見過這場面,唬的半死,勒住馬,扭頭問後頭的燕客:“可有别的路?”
燕客徑自往來時的小路去了,馬蹄揚塵,公孫隴吃了一嘴的灰,罵道:“畜牲!牛馬!你且慢些!”
他也策馬追去,心裡已是打定主意,“必要叫賤皮奴才知道我的厲害!”
這二人一前一後,沿着山道策馬之時,大軍終于兵臨城下。
守城門的士兵不過數百人,主官門尹看着百倍于自己的人馬,完全不知所措,匆忙去告知豐隆,他是司馬,可以緊急通傳君主。
豐隆跑到城樓上一看,隻見下頭黑壓壓的都是人,最前頭挂着文王旗,後一點兒是武王幡,緊跟着武王幡的赫然是宗室子弟的火龍旌,再後頭是登城梯和攻城杵。
他心裡頓時又悲又喜。
喜的是這是宗室謀國,他自己也是宗室子弟,既是親戚,他若是聽話,大概性命無憂。
悲的是自己剛繼承老父的司馬官兒,若是換了君主,自己的帽子可能也懸乎,
帶着這樣複雜的心情,他往下頭高聲喊:“來者何人?”
觸藩從火龍旌後頭露出臉來,高聲叫:“賢侄兒!速開城門!”
豐隆忙道:“相國為何陳兵于此?!”
觸藩滔滔不絕的說了一通,概括起來十分簡單粗暴:天狗吞月,君上失德,失德還想當魯公!呸!!!
最後,觸藩補充說明:你若是不開城門,回頭咱們一起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