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香主的虛榮心得了滿足,也就罷了。
伯翳之丘離燒香寨不遠,走了大半日,終于到了地方,瓊姬有心先去埋葬親人,香主不肯,說:“迎面撞死屍,還一個錢沒有,晦氣!不過順手的事兒!先辦正事!”
瓊姬隻得忍耐了,帶着他們往墳頭野地走,不多時,終于走到了一處墳前,很顯然,那墳被精心的打理過,兩側香柏郁郁蔥蔥,墳上蔓草青青,開着雪白的小花,有蔓草甚至都長到了路上去了,墓碑是上好的花岩,上刻着“故虞丞長女紫煙之墓。”。
瓊姬看着那碑,心裡又愧疚又難過,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頭,還沒磕幾個,就被香主踢到一旁,香主招呼衆人:“挖!”
于是衆人紛紛拿出自帶的鏟子等物,去鏟墳頭,瓊姬跪遠了些,對着墳頭的方向不住的磕頭作揖。
過了一會,衆人終于挖到了棺椁,這棺椁雖是個厚闆好棺,但在地下埋了太久,已是腐朽不堪,瞧着就要散架。
衆人見狀,都覺得晦氣,不肯下去開棺。
香主叫不動人,自己也不願去,就瞪着瓊姬:“你也拜了死鬼了!你去開!”
瓊姬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跳進坑裡,用力一推,那腐朽的棺蓋兒就滑落到一旁去了。棺材裡的場景顯露了出來,隻見:
骷髅戴珠冠,白骨卧绮璨,
厚葬何惜貴?壽被遮玉山。
衆匪見了這樣的财寶,個個眼睛發綠,立刻就想跳下去,那香主拔出腰間的佩刀,高聲叫:“忘了規矩了?嗯?!”
這燒香寨的規矩就是香主先拿一道,剩下的喽啰才有的分的。
喽啰們想起這出,又見他眼睛通紅,一副拼命的模樣,也就縮了手,退到一旁,口裡催他快些。
香主跳進棺椁裡,取出随身的包袱,先把那骷髅頭上的珠冠兒扯了下來,塞進包袱裡,然後抓起白骨上蓋着的壽被,把大塊寶石扯下來,又把被子推開,将底下像樣的玉器陪葬也一齊塞進包袱,最後把骷髅嘴拔開,伸手探進去,看有大珍珠沒有,結果沒有大珍珠,倒是有一顆鴉青色的大寶石。
他滿心歡喜,貼身放着,把包袱塞進懷裡,方從棺椁裡爬了出來,其餘的喽啰見他出來了,一擁而上,你争我搶,甚至為了一小塊寶石大打出手。
脆弱的白骨在他們的争搶中發出清脆的崩裂聲,瓊姬不忍看,别過了臉。
那香主此時心情好,走到她身旁,一邊摸着懷裡的包袱,一邊取笑說:“你看看,你爹也是官,人家的爹也是官,你爹的官還大些,怎麼人家就這般有錢,埋個丫頭片子都陪這許多,你爹的衣裳都破着口子哪!”
瓊姬心裡又恨又怒,臉上強作笑臉,“我雖有做官的爹,卻沒有做商的娘,哪裡比得?”
香主哈哈大笑了起來,“你爹是窮鬼,好在你懂事,不然你跟着一齊死了!”說話間,衆喽啰也從棺椁裡爬了出來,臉色都不太好,香主把值錢的寶石都拿走了,剩下的都是些零星碎珠子小寶石或是朽爛的彩貝,他們沒多少進項,心裡都覺着吃了虧。
香主察言觀色,許諾衆人:“去九臯,那兒人來人往,有酒有肉有女人,兄弟們好好快活幾日!”
衆人這才勉強緩和了臉色。
香主提起腳就要走,走了兩步,才發現瓊姬沒跟着,轉身一瞧,隻見她在墳坑裡收斂屍骨呢,那些喽啰方才搶的起勁兒,不少白骨都被扔出了棺椁,瓊姬趴在坑裡撿。
香主心裡不耐煩,走過去催她:“磨蹭什麼?快走!”
瓊姬央求:“香主好歹等一等,我把姐姐的屍骨收斂一番。”
香主罵道:“收斂個屁!晦氣的很!再不走,便要打了!”
瓊姬跪在墳坑裡哀求:“求香主開開恩,開開恩......”
香主的耐心沒了,覺着此時寶物都到了手,也就沒了顧忌,把她提着頭發拎起來,扔在地上,一腳踢在她的胸口,瓊姬被踢出去幾米遠,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香主一愣,一時沒說話,衆喽啰見狀,都幸災樂禍,疤臉陰陽怪氣的說:“香主快給四娘擦擦,擦幹淨了還算個美人兒!不然這一身泥一身血,腥了你一身哪!”
衆喽啰哄笑起來。
香主聽了這話,心頭大怒,又見瓊姬衣裳上袖子上皆是泥,臉上嘴上都是血,狼狽的不得了,竟是一點兒也看不出之前的嬌俏,他心裡寡淡的憐香惜玉就消散了,暗道:“這賤人如今也沒用了,又邋遢晦氣,倒是跌了我的臉面!何苦帶着?不如......”想到這裡,他的手就放到了刀把上。
瓊姬的餘光看見了他的動作,心裡一片冰涼,腦子卻轉的飛快,她假裝沒瞧見,轉身撲進坑裡,也不忌諱是蓋屍骨的壽被,抓起來就擦了一把臉,然後繼續撿骨,邊撿邊說:“紫煙姐姐,你莫要怪我!妹妹就這一個漢子,不幫着他幫着誰?況且你外家又不遠,以後必定還要來給你上香,況且你外家又有錢,看你這墳動了土,哪裡就不管你了?!金的銀的,黃的白的,少不得又給你裝扮好,你一番風雨一番新,那世裡消受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