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獻芹心知人死如燈滅,便順着雨姚的話,說:“正是如此。”
雨姚瞪着旺兒:“香主在寨子裡?”
旺兒忙說:“香主昨兒就帶人下山燒香去了!”他又怕雨姚聽不懂,于是緊接着解釋:“就是弄錢去了,是四娘指的路,”
雨姚又問:“帶了多少人?”
旺兒想了想,說:“四十多人,準數兒小人記不得了。”
“寨子裡留了人麼?”
旺兒說:“大娘和一個小厮名叫缈的,留着看家”
雨姚沉吟片刻,對連牛說:“你去把弓箭收來。”
連牛立刻應下了,帶人收集射在窩棚上的箭,又去外頭尋弓。
雨姚對燕客說:“等會子,你帶上弓箭去,埋伏在寨子周遭,待到那些畜牲回來,亂箭齊發,一齊了結了!女眷和那個叫缈的孩子不必傷着,要走要留,随他們去吧。”
燕客也應下了,讓旺兒聽的膽顫心驚,唯恐被滅口,跪着說:“小人願為内應......”
雨姚低頭看他,旺兒被看的毛骨悚然,忙說:“小人在寨子裡也算個人物,少主若是不嫌棄,小人為少主鞍前馬後,上刀山下油鍋......”
旺兒說的口幹舌燥,見雨姚不言語,急的渾身冒汗,冷不防又看見木桃的屍首,“福至心靈”,哭着給雨姚作揖:“若非被貴親下毒相逼,實在不敢冒犯!貴人饒我這一遭,我這些年辛辛苦苦,攢了許多的私房,貴人饒了我,我願都孝敬給貴人!"說罷,他又沖着外頭那些受了傷的喽啰大聲吆喝:“貴人在這兒,你們不孝敬?眼睛瞎了麼?還是死了能帶走怎的?”
話音落下,幾個還活着的喽啰紛紛扯着嗓子叫喚:
“我有一箱子銀白銅首飾鎏金簪子,是财主家的好東西,孝敬貴人,貴人繞我一命!”
“我有三十斤香料埋在地下,是從遊商手裡弄來的尖貨,貴人放我一遭吧!”
“上回打劫牛馬販子,我得了十幾張好羊皮!貴人放了我,給貴人鋪床用......”
雨姚聽他們這七嘴八舌的表白,眸子越發的冷,嘴裡卻露出一絲笑意,她看着旺兒,說:“雖是好東西,若是苦主兒來尋仇,莫非給我惹禍?”
旺兒見她笑了,心中以為活命有望,大叫:“啊呀!香主燒香,碰上壯丁就招徕,不依就殺了,女的或殺或賣或受用,四娘家還是虞官呢,不照樣殺了全家弄來做了小?正好這陣子錢緊,屯的丫頭老婆一齊推水裡弄死啦!哪有尋仇的主兒?”
雨姚笑道:“這話叫人疑惑,我可是聽我姐姐說,香主劫富濟貧,放了虞官一家人活命,是那小姐非要跟着他做小呢。”
旺兒說:“這,這是哄您的謊話,您想想,虞官可是正經官家,若不是刀架在脖子上,他家的小姐肯做賊婆娘不成......”說到這裡,他自覺"賊婆娘"一詞罵了木桃,又間接得罪了雨姚,突發奇想,又攀起了交情:“啊呀,我與二娘最要好,當年這山洞裡頭,有幾個獵戶偷二娘的東西,二娘對着我哭訴,我把人捉到寨子裡,當着二娘的面打了個臭死,再一刀兩斷,二娘好舒心!還誇我體貼,有忠心,我以後也這般伺候貴人!”
雨姚的臉色白了些,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木桃,她有很多話想問她,但她知道永遠不會有答案。
那廂,旺兒還在滔滔不絕的表白:“貴人收下我,我又沒受傷,立刻就可為貴人效力,香主還在山下呢,我帶着哥哥兒在山林裡埋伏,他不得好死!隻求到時候貴人讓我在貴親房裡找一找解藥......"
雨姚不願再聽,揮了揮手,幾個侍衛立刻把他弄出洞子去,燕客又看了一眼旺兒的身影,終于開口:“那日我埋伏在山寨外頭,看見推婦孺入水的就是他,外頭那些喽啰也眼熟。”
雨姚面無表情的說:“都處置了。”
燕客拱手而出,很快外頭傳來旺兒和那些喽啰的尖叫:“啊呀!壯士饒了我,饒了我!”
随即就是幾聲慘叫,旺兒不甘心的嚎:“我好話說盡啦!為何還要殺我!”
燕客說:“你濫殺無辜,豈能不死?”
旺兒怪叫:“喲呵,天開了眼,貴人還管起,管起這閑事了......誰不知道貴人對付那幫窮鬼,可比我們有本事多了.......啊!”
雨姚聽了這樣的話,對獻芹說:“他這句話倒是沒有說錯。”
獻芹說:“是這個道理,唯有少主不同。”
雨姚苦笑了一聲,說:“我不是貴人。”這時,燕客走了過來:“屬下這就帶人去山寨旁埋伏,斬草除根!連牛在此守衛少主。
雨姚點了點頭:“一路小心。”
燕客拱手行禮,然後十幾個人,拿了弓箭,走了。
獻芹小聲贊歎:“真是有勇有謀的漢子。”
雨姚沒接話,走到木桃面前,細細的端詳她,木桃新死,此時看起來就如同睡着了一般,雨姚輕輕的說:“姐姐,我們兩個,再也不會相見了,我再送你一身好衣裳吧。”說罷,她命人拿來自己封少妃時賜下的朝衣,裹住屍身,又替她把頭上的魚钗扶正,最後用褥子把她包了起來,讓兩個侍衛擡着,出去找地方安葬。
雨姚思慮再三,最後将木桃埋葬在溪水下遊處的一棵桑樹下,她本想将她埋在兩人初見的地方,但是那裡太遠,路上還有野獸,“況且,她也未必願意吧。”雨姚這樣對獻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