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起來時間總是不夠用。
雲清甯雖然在渾水摸魚,但大婚需要準備的東西實在太多,大夫人催的緊,不能太明顯,仔細算下來,正經做得是真不少。
光是協助看着人清點嫁妝這一項,就非常磨人。
大夫人實在支不開人手,所以首先派了常年跟在身邊的一個丫鬟過去。但是終歸大夫人多疑,且這事容不得半點閃失。所以又支使者雲清甯過去,幫她看着。
雲清甯心中如明鏡般,看得清白。
左右不是大夫人終歸不信任手下的人,怕手底下的人和旁人串通,丢了臉面不要緊,嫁妝單子和實際送過去的不一樣,恐怕日後在婆家不好過。
派她來就是來盯着,這般正好。她在雲家人眼中是個膽小的,不敢犯事,大夫人手底下的人多半也瞧不起雲清甯,對她總有股莫名的敵意,正好平衡平衡。
雲清甯聽着她們一個個的上前核對,看着那一件件的物件。這種事情着實枯燥,也絕不是她喜歡做的類型。
黃花梨碧玉拔步床,樟木立櫃,各式各樣的由金銀打成的首飾,兩顆夜明珠,白玉玉佩一對,琉璃匣子,一百匹上好的蠶絲布……
雲清甯在心中估量,算了算大概的價格,心中有了确切的底。
這些年大夫人過得如此富裕,有她家本就有錢的關系,但絕對壓下了不少的掙錢的商鋪,莊子的流水。
沒想到給女兒的嫁妝也如此大方,還超出了一些雲清甯的認知。
侯府如今式微,能夠掙錢的商鋪,莊子也沒有多少,前幾月還要縮減月錢,應該拿不出這麼多的好東西,不得不承認大夫人也着實是有幾分本事的。
雲清甯在心中悄悄打了個哈欠,有些疲勞,看這些東西看得叫人頭暈眼花的。
她微微垂着頭,眸子斂着,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是有些疲倦,加上周身氣場松懈了些,顯出了幾分清冷的本色。
周圍的人偶爾餘光瞟向這邊,就覺得雲三小姐仿佛與她們這些人隔了些什麼,但等仔細的觀望哪個,那種莫名奇妙的感覺有憑空消失,如同一切都是臆想。
雲清甯眯了一小會,但是仍在留意周圍的情況,将她們之間的摩擦發出的聲響,小聲的讨論,走動的動靜盡收耳中。
于是她聽見了一些小丫鬟之間的讨論。
範圍很小,仿佛是湊在耳旁說的,但是架不住雲清甯的聽力異于常人。
“你看,三小姐這樣子,像不像是有些失落?”
聲音停了一兩秒,被另一個陌生的氣聲接起來。
“剛才不覺得,這麼一看,好像真有點。”
“為什麼啊?”
首先開口的丫鬟開口:“那還用說,心中覺得不平等了呗。”
不看動作,雲清甯都能想象到丫鬟的動作和神态,困頓消退了幾分。雲清甯大概了解接下來的他人口她的故事走向,但着實無趣,聽聽也無妨,反正一心二用這件事她也不是沒有做過。
“什麼啊?”
“你想,大小姐出家,大夫人出了多少嫁妝。這滿屋子,而且都還價值不菲,我們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壞。”
“你再想,三小姐出嫁的時候,能有這待遇嗎?一來,她母親那是都不算正式的嫁給侯爺,沒有嫁妝。二來,看三小姐這膽小怕事的樣子,能是賺得到錢……”
“唔”
話音在嗚咽中停下,接而是短暫的衣物摩擦之音,緊接着是熟悉的氣聲:“你别說了,主家那是容你妄議的,三小姐再怎麼也是個光明正大的小姐,你是打算被扔出去嗎?”
雲清甯手指互相之間摩挲着,白皙的皮膚将手襯得愈發纖細修長。
心中不平等嗎?
雲清甯仔細想了想,好像是真的有過。
不過那還是在五歲之前。
五歲之前的小孩子哪有那麼多複雜的小心思?不過是渴望一分愛意,不管愛意是不是摻雜目的。
她曾經遠遠的看過,雲清輕隻是跌倒了一下,沒有破皮,膝蓋之後聽旁人描述,沒有絲毫的青紫,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個傷口。
但是雲清輕一哭,就可以被大夫人摟近寬大溫暖的衣袍之中,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場,期間是母親溫柔至極的撫摸,和輕聲細語的安慰,一口一個“乖乖”、“寶貝”的哄着,輕柔地拍着因為哭得太厲害而哽住,喘不上氣的後背。
從未有那一刻,雲清甯如此憎恨她遠遠高于常人的聽力。
但是現在,她想,她是無所謂的。
也無需和旁人比,如果易晚茗肯出嫁,那雲清甯敢肯定,即使沒有當下易晚茗的營生,易晚茗的嫁妝也會比雲清輕的豐厚很多,那是侯府給不起的。
看易晚茗的嫁妝是什麼态度,看雲清輕的嫁妝她就是什麼态度,不嫉妒,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