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春雨一場暖,室外氣溫不算低。家教那天,季慈套了件薄衛衣,淺色牛仔褲,帆布鞋,頭發高高束起,俨然副清純女大打扮。
如果忽略她略顯疲憊的眼眸,一切都很好。
悅庭莊園作為高檔小區,外人進入均要刷卡掃臉,第一次來她不清楚,便門口站着等,可能裡面的人都不需要太早上班,眼看快八點,連個出門遛狗的人都沒有。
門口保安望了她好幾眼。
季慈也等着急了,快到上課時間,正欲打電話告知陳女士自己這邊的情況。一輛黑色奧迪駛入視線,看清車牌尾号,感冒後遺症湧來,嗓子一陣幹癢澀。
車子停在門口陰涼亭下,她攥緊單肩包的背帶,向後退幾步,車裡下來一個男人,身姿側顔有些眼熟,季慈認出他是葉清楠的司機。
不過深感慶幸的是,他貌似并未注意到季慈。
趙洲的臉在掃描儀上逐漸放大,随即“嘀”的一聲響,橫在兩根門柱之間的透明隔闆消失,顧不上其他,季慈小步跟上去。
小區内草叢被修剪得幹淨利落,路面也是一塵不染,單元樓零散分布。
季慈不熟悉路,便也顧不上其他,隻得求助前人。她小跑到他身側,伸手攔住去路,讪讪地說,“你好,這位大哥,請問八号單元樓怎麼走啊?”
趙洲身形微頓,眼神劃過一絲異樣,淡然自若指給她看。
難怪一直找不到,因為她走反了。
“謝謝。”季慈微微颔首,随即快步離開。
找到單元樓,季慈乘電梯到六樓,走到廊道盡頭按下門鈴,開門的是那位陳女士。
在室外挺長時間,她鼻尖凍通紅,嗓音帶着病期的凝厚,“不好意思,剛被困在外面所以耽誤了些時間。”
陳女士說沒事,邀請她進屋,對着裡屋喊:“奕辰,家教老師來了。”
卧室門打開,逆着光走出一個男生,身着棕色家居服,睡眼惺忪。看清季慈模樣,他慵懶的眼神明顯亮了下,伸出右手,很“友善”地打招呼,“你好啊,美女老師。”
陳女士見不慣他這套作風,“對老師态度好一點,别拿出在外面那一套。”
“行。”他尾音拖長,不鹹不淡來了句。
季慈迎上掌心,很輕地一扣,溫聲說了句你好。
他從胸腔内發出絲悶笑,大掌加了幾分力,語氣散漫且輕佻,“等我啊,很快來。”
陳女士皺起了眉,季慈沒在意。
趁人洗漱換衣功夫,陳女士給她做心理建設,“我和他爸離婚早,我平時工作也忙沒時間管他,所以才讓他染上這些壞毛病,小季,你多忍讓一些。”
她沒告訴季慈,她是這個月第四位家教老師。
季慈笑說:“我知道的,您别擔心。”
去到卧室,一進屋就險些被屋内刺鼻的煙味逼退,厚重的窗簾擋住外面的光線,她拉開窗簾,陽光照進來,房間有了些生氣。書桌擺着一摞書和煙灰缸,燃燒完的煙蒂一層層摞疊擺成花朵模樣,昭示主人頑劣的興趣。
不浪漫很恐怖。
艱難移眼,季慈覺得這裡沒有她的容身之處,故在床沿找了個地方坐下。
等了幾分鐘,那個叫奕辰的男生終于慢悠進來。他已換好衛衣,頭發也不似先前那般蓬亂,整個人清爽許多。站在季慈跟前,他腦袋微微垂下,眼裡是放蕩不羁的笑容,“自我介紹一下,陳奕辰。”
季慈語氣溫和,“奕辰同學你好。”
陳奕辰抽開椅子,長腿搭在桌子角,季慈瞅着眼前這摞書,問道:“你現在詞彙量有多少?”
“多少?”他點了幾下太陽穴,“幾十個夠不夠?”
季慈沒回答他的問題,起身翻出本詞彙書擺在他眼前,反客為主,“奕辰同學,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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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慈自認與趙洲素不相識,殊不知跟在葉清楠身邊,察言觀色是項必不可少的技能。
汽車平穩行駛在油柏馬路,剛結束場跨國會議,葉清楠歇下眼皮,趙洲望向後視鏡,對後排閉目養神的男子說,“葉總,聽說江總最近生病住院,您不去醫院看望?”
葉清楠和江崇國之間素來矛盾頗深,已經達到難以調和的程度。他不明白以自家老闆的做事風格,怎麼會放任一位老人如此興風作浪?
“你倒是想得比我長遠。”須臾,慵懶的聲腔從後排傳來。
趙州:“隻是老夫人讓我提醒您。”
葉清楠悠悠道:“去,當然要去,不去豈不是要被人罵白眼狼?正好有些賬需要算清楚,要不公司不知跟誰姓。”
完成老太太交代的任務,趙洲安下心,沉默幾秒,他斟酌着開嗓,“葉總,我剛在門口見到上次那位小姐。”
“哪位?”
“在機場和徐公子在一起那位。”
葉清楠從胸腔發出一記悶笑,調侃道:“見到就見到,難不成以後見誰都得和我打聲招呼?”
“葉總,我不是這個意思。”
趙洲不再多言,老闆的心思他一向捉摸不透。
葉清楠悠閑把玩手指,嘴唇微微揚起,腦子裡想得卻是,她來悅庭莊園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