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有遲疑，又對着墓碑叩頭，指縫沾了些污濁的泥土：“伯父伯母，剛才是晚輩表述不夠清楚，晚輩的意思是，我喻景淮在此對着天地，對着墓園裡的二十九位見證人，以我的生命向你們起誓，我喜歡阿染，我要和她永遠在一起，絕不辜負。”

他又看了她一眼，很快對着前方補充道：“我若食言，必遭天譴。”

語畢，他背脊挺直，帶着鋒利弧度的側臉偏過頭帶了些得意和讨賞。雲染握着傘柄的手微微顫抖，嘴唇不知是因為山上的霧氣太涼還是眼前這人的目光太熾熱，竟也微微發顫。

雲染覺得自己的臉看起來應該很像抽筋了。她一向不會失态，這是她第一次亂了心神，還如此明顯的對他展露出來。

清了清嗓子，她垂眸别開雙眼：“什麼都沒帶也叫見家長？”

“我不是帶了這麼好一個女婿過來麼。”他攤手，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顯擺着，眼角滿是笑意。

雲染也不禁失笑，眯着眼睛的睫毛上還挂着幾顆未落的水珠。她剜他一眼：“我爹娘可沒答應你做女婿。”

“答應了呀，你沒聽到？”他一副正經的樣子，似乎真的在質疑她耳力。

雲染疑惑道：“幾時答應了？我怎麼不知道？”

“他們沒說話，不就是默認了？”

雲染：“……”一時間啞口無言，若是被旁人見到他還有這樣一副面孔，定要以為門主大人是不是被奪舍了。

喻景淮伸手想拉她起身，攤開手掌瞧見自己手指和衣袖邊緣滿是泥濘，一向頗為潔癖的他條件反射般皺起眉，轉念又想到自己身處雲染親人的墓園，立刻又舒展開來，随意的拍了拍，收回手，唯恐這污泥沾染了她半分。

這點微小動作被雲染盡收眼底，心裡的蜜意正在某個角落緩緩升起。但她再次好好藏了起來，從衣袖中拿出絲薄的錦帕。

“門主，擦擦吧。”

喻景淮接過，唇邊的笑意昭示了他心情很好。

下山的路比上山輕松不少，再加上日頭漸白，雨勢有作停的意思。雲染盯着他滿是污泥的長袍若有所思，想着他在墓園裡頭說過的話頗為感動，但又無法制止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後山情景。

她想問，但更怕失望。

“阿染是不是還在為昨日之事介懷？”

對方倒是先一步戳破了她的疑惑，她咬唇不說話，算是默認。

喻景淮仰頭看了看天，雨已經完全停了，他收起傘，山腳下的石欄隐約有了輪廓。

“你想看，我便帶你去看。”

“真的？”她語氣裡有抑制不住的驚喜，但又覺得是他在诓騙，隻為了拖延時間，到時候随便拿出什麼借口哄了她也未可知。

“你不信我？”他挑眉，湊近幾分又道，“我現在去就帶你去看，可好？”

“……好。”沒過多糾結，她一口答應。

下了須臾山，沒走出多遠便見了萬羅谷，重雲門的牌坊很是顯眼，一些弟子也趁着清明奔波着祭奠自己的親人。

“門主、雲姑娘。”

路過的人見狀都會恭恭敬敬地打上招呼，喻景淮自适懶得理會，雲染便做起了她侍女的本分一一回應。

越發靠近後山，人影便越是稀少。所有人都知曉此處是門派禁地，不論好奇還是誤闖，但凡靠近必會受到嚴厲責罰并被逐出重雲。

洞口是四位黑色勁裝的中年男子把守，雲染之前見過他們。

重雲最多的業務是搜集情報和暗殺及保護等，大多是見不得光的事兒，所以門派的弟子主修重雲輕功，外加一些暗器及陣法，鮮少有人拿重兵器。眼前這四位便是特例，手持巨刀和長槍，看起來就不是善茬兒，倒像是硬碰硬的主兒。

但見喻景淮走近，卻是相視一眼彎下雄壯的身子一副下人姿态。

“門主。”

喻景淮點頭，随意地擺手：“你們在這兒待着，我和阿染進去看看。”

幾人又是相視一眼，目光中皆有不解，但還是照做：“是。”

牽上她纖白手指，觸到了她因為緊張滲出的一層薄汗，喻景淮輕拍她手背安撫：“走吧。”

兩月所求而不得見的那個人，竟是這般就輕易要見到了？

她心底有疑慮，但還是任他握着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