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昭一挑眉,揚起嘴角率先往大門走去,最後停在門前,朝她招招手。
“昨晚收拾完回去的時候,我在門上發現了這個。”
沿着他手中動作看去,後院的門框上有一處明顯裂痕,木頭的毛刺都被扯了出來,應該是被什麼利器剮蹭過導緻的。好像沒什麼特别的,她又眯着眼睛細看,這才注意到上面挂了幾根棉絲一樣的東西,看起來是衣物材料。
有什麼關聯嗎?
“這是?”雲染擡頭,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他解釋道:“這處裂痕是前段時間梁八不小心拿鐮刀蹭到的,也是巧了,昨夜我進門晚,天色又太黑,就被這毛刺刮了袖子——”雲染這才發現他今日确實換了身衣服。
他取下上面絲線,指尖是兩縷不同顔色的衣料,不僅如此,連材質也完全不同。一縷是泛着光澤的銀線,另一縷是則市面上常見的棉麻材質,顔色偏深一些。
越昭捏着兩縷衣線,緩緩開口:“我和店裡的夥計雖然在夜南生活,但衣物飾品皆出自十方,包括這衣服材料和織法,也并非你們夜南常見的衣線。”
的确,他們幾人都是十方國裝扮。夜南對外邦文明接受率極高,也沒有明令規定進入境内必須跟随本朝衣着,因此國境之内的外邦人其實也常見。即便是在恕城,十方國界的人也是不少。城裡的百姓見他們異國裝束也都是習以為常的,而這些外邦人也并沒有因為在夜南居住而刻意作出轉變。
“也正是這樣,我才注意到昨日應該是有外人靠近過這後院,或者......進來過也不一定。”
聽得此話,雲染也明白他的意思。這後院是他們醉方齋的内宅,除了自己人以外是不會有人來的。這縷深色的衣線足以證明昨日一定有外人經過這裡。也許是躲在門後時不小心被剮到,也許是進出門時不小心被勾到,這些都無從去考究。
可不管怎樣,若有人來了,不論是雲染還是其他人也應該是會注意到的。昨日白天卻無一人發現。
那麼,這人一定功夫了得,才能做到這般悄無聲息。
越昭搓着手中深色衣線:“你看,這絲線顔色跟昨日在店裡打聽你消息的那群人衣着顔色也有點像,所以我猜測你可能被發現了......”他又看了眼裡屋,眼中深意不言而喻,“昨晚你那老相好真沒來找你?”
“沒有。”雲染看着他,神色如常,“或許是巧合吧。”
越昭盯着她雙眸,嘴唇微微動了動面色有些猶豫。過了一會兒,他又不在意的一笑:“好吧,或許是我多心了。既然沒什麼事,那我就先過去了。”
左右搖着的背影看起來略顯輕佻,腳步也毫不穩重,俨然是個貪玩的公子哥兒模樣,雲染盯着他遠去的樣子若有所思。
她先前總覺得越昭單純好騙,看起來不怎麼靠譜,但他好像又......挺聰明的。
*
恕城最熱鬧的地方當屬東街,與北街相比,東街屬于鬧市,消費上更适合城中多數百姓,各種類型的商販更是多不勝數。西街多數是富商财主的住所,南街則是大部分朝堂官員及王公貴族們的住宅所在,一般人鮮少踏足。
這些都是城中百姓所熟知的,随意找人來問便能了解一二。
換了身簡單樸素的男裝,這是她早就請佟三去街上買日用品時替她捎帶的,不過還是寬了一些,有點不合身。對着銅鏡中的人左右看看,她又卸了發簪,把頭發也重新綁好。鏡中的姑娘俨然變成了一個俊俏小郎君,如此終于是順眼多了。
她隻是想着,既然已經被喻景淮找到行蹤,那就無需再躲躲藏藏了。鎖在這狹小的四方天地那麼久,她還真覺得渾身不自在。
踏進西街區域,平坦的石闆小徑曲折複雜,寬敞的大院坐落在不同拐角之後,每走上幾步便能看見一處新的宅邸。她對城中并不熟悉,這樣找下去難免會不住的兜圈子。
恰逢十步外挂着“路宅”二字的匾額下,朱門被人從裡面推開,自大門走出一身量瘦弱的男子,背上垮着書蒌,一副教書先生模樣。
雲染上前幾步,對着這人略一施禮:“這位......大哥,請問一下雲宅在何處?”
“雲宅?”男子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一遍,“你說的是雲方海雲老爺他們家嗎?”
聽到父親名諱,她忙應了聲:“正是!”察覺不妥,她又輕咳一聲,壓了自己因迫切而變得纖細的嗓音。
他臉上表情更是疑惑:“雲家已經沒人了,宅邸也被封了好幾個月了,你......與他們家是舊識?”
她淺笑,不敢流露心中傷感:“算是吧。這位大哥,你如果知道的話,能否為小弟指個路?”
他偏頭朝另一個方向望去,接着回過頭對她說:“倒是不遠......這樣吧,我帶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