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字幾乎像烙進她生命一般每隔一段時日總會被人提起,隻是她沒想到如今遠離了重雲門,在這皇城腳下、街頭巷尾,竟還能從一個郎中口中聽到。
這位大名鼎鼎的“鬼醫”官朗州究竟是什麼來曆?
雲染沉吟,輕聲試探道:“聽說這位鬼醫從不下山,想求他幫忙還得有命活着見到他才行。”
“唉,誰說不是呢。”劉大夫無奈歎氣,稍作停頓又說,“不過姑娘,那可是連死人都能救活的大人物,你若是能上的了那鬼山,區區失憶之症必然也不在話下!”
這話她早就聽過無數遍,如今再聽自是頓感心頭不悅,立刻不屑道:“救活死人?這話倒像是親眼見到過一樣。”
劉大夫露出疑惑神情,但轉念一想,眼前這姑娘想來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小姐,對這醫道之事知之甚少,于是解釋:“姑娘有所不知,這官先生本身就是一隻腳踏進棺材的将死之人,身中無解劇毒卻至今未死,是我們醫界的傳奇啊!”他又頗感羞愧道,“不過......唉、不瞞您說,我确實沒親眼見過他,但這江湖上被官先生治好的病人不少,不信您打聽去,咱們恕城的郎中無人不知'鬼醫'的大名!”
“官朗州......我倒是也聽過這個名字。”
一直沒說話的越昭突然開了口,雲染忍不住側目看他。視線交彙,隻見後者面色略顯凝重,但又十分确認的摸着下巴對她點點頭。雲染垂眸思索片刻,又重新把目光轉向劉大夫。
“請問劉大夫,想上這鬼山要做些什麼準備?”
她知道像喻景淮這種高手去趟鬼山不是什麼難事,但她不會功夫,又對江湖之事不甚了解,自是需要好好籌謀一番再做打算。
劉大夫搖搖頭:“這鬼山之所以冠之'鬼'字,不是因為真的有鬼,也不是因為山上猛獸出沒......”他話鋒一頓正色道,“是因為毒。”
“毒?”
見她不解,劉大夫又接着說:“若隻是猛獸,武功高強之人足以應對,不會武的花些銀子找找幫手也能應付得了......其實啊,這山是因為地理位置奇異且林中毒草衆多,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層含有劇毒的瘴氣,一般隻有性命垂危之人才會冒險上山一試,若能撐得過去見到官先生那就是皆大歡喜,可若是撐不過去......”
接下來的話即便不說也十分明白,上山路程最多不過一日,若是見到鬼醫,痊愈後再加上鬼醫指路,一般三日内便能歸來。可若是連那山上瘴氣也撐不過,那便隻有死路一條了。
城中也并非隻有一家醫館,離開這裡,兩人又去了巷尾的兩間醫館詢問,診治結果與在此處一般無二。
也難怪後來喻景淮沒再提過幫她醫治失憶之事,想來也是請過不少郎中來看,隻是都束手無策罷了。
在這城中轉了一大圈,打聽了許多郎中都沒什麼收獲,眼見着太陽隻剩下半圈,兩人隻好往回走。
應對山上瘴氣其實也并不是全無辦法,譬如尋到曾被醫好的人取取經,譬如找到林霖借些避毒藥物,甚至還可以找喻景淮幫忙,但這幾種方法對她來說似乎都不太容易實現。
垂頭喪氣的本該是雲染,不過此時她發現身邊這人似乎比自己更加失望。自打越昭知道自己失憶以來,一路上隻有寥寥幾句話,沉默的很。前頭不遠就是醉方齋,她想了想,還是停下腳步,這一停下,果然引起越昭注意。
他跟着停下,在一步以外的位置回頭,神色有些小心翼翼:“怎麼了?可是還有什麼事沒辦完?”
雲染揉了揉眉心:“我還想問你,你是怎麼了?”
他這樣子,顯然是有什麼話要說又不肯直言,還要她挑起這話頭。
果然,在原地躊躇片刻,他突然一臉埋怨道:“你失憶的事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先前我從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再說了,方才幾位大夫的話你也聽到了,即便告訴你也無濟于事。”她無奈道。
她們兩人非親非故,她還沒到逢人就要倒苦水裝可憐以博同情的地步吧?隻是這話自然是不能跟他明說的。
越昭抿了抿唇算是對這番話默認,他又問道:“那你現在是打算去找那官朗州?”
“我雖然想恢複記憶,但也沒蠢到貿然送死的地步。”她想了想,“這件事以後再說,先回去吧。”
雲染上前,伸出胳膊本想拍拍他腦袋,卻發覺比自己年紀還小的少年即便垂着頭也是身形挺拔,這樣拍他頭還真顯得不倫不類,于是放棄踮起腳的動作,改為在他肩頭拍了拍。
“走吧,太陽快下山了,走這麼大半天我都要口渴死了!”
率先走了兩步,她發現越昭沒跟上來,一回頭見他還在原地瞪她,像隻炸了毛的小狗。
還真是小孩子心性。這模樣引得她輕笑出聲,又退了兩步在他身側歪着頭道:“你這表情怎麼好像我得罪了你一樣?”
他撇着嘴小聲念叨:“還說什麼一家人呢,整天什麼事都瞞着我,有你這樣的家人麼!”
這聲音雖小,卻足以讓她聽個一清二楚。雲染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感情還是她的錯了?這小子還真會倒打一耙。
算了,誰讓她現在寄人籬下呢?低個頭也不是不行。
“這不是關心你,不想給你添麻煩惹你擔心嗎?”她挽上他胳膊哄道,“行了行了!我保證,下次不管遇到什麼事,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可以了吧?”
越昭挑眉,瞥了一眼她攀上來的小臂,繼而懷疑的眼神盯着她:“你的保證靠譜嗎?”
依照她往日謊話連篇張口就來的行事風格,她的保證一定是不靠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