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牆之後,溫香暖閣。
銅色的香爐中袅袅細煙飄散,褐色的香石被烤成碳色,點點紅光在其中還不肯熄滅。
隻這一會兒,灰白的香灰又斷了一截,越發接近爐底了。
這暖閣不出二十步便能繞上一周,空間不大但十分典雅,描金戴銀,設施精美,顯然已經進了十方國皇宮内。
藕色衫裙的侍女捧着新熱的乳茶進來,見桌上的茶點整齊的擺着,這位夜南來的姑娘一口沒動。
侍女為難的看着她:“姑娘,這都一個時辰了......您還是吃一點吧。”
雲染抱着雙臂倚在長椅上,還是閉着眼睛不答,懶得睜眼看她一眼。
侍女急道:“君上待會兒就到了,您要是不吃,君上會怪罪我的!”
雲染終于肯掀起緊閉的眼簾,她掃過桌邊站着的侍女,臉上看起來着急無措,應當是真的很怕她的那位“君上”了。
“他怪罪你與我何幹?”
誰知這侍女聽了這話小臉兒煞白,竟是撲通一聲跪下了。
她的肩頭不住的抖着,戰戰兢兢道:“君上吩咐,要好生伺候着夜南的貴客,若是您不吃,君上一定會以為我怠慢了您,到時候不僅會打奴婢闆子,還會把奴婢丢去奴役司的!”
這麼點小事就如此大動幹戈,這位君上也過于不講道理了吧?雲染本就對他沒什麼好感,此時更是厭惡到不行。
這位十方的國君一面說着她是貴客,卻隻把她關在偏遠的□□中一個個小小暖閣之中軟禁着,可見也是說一套做一套的。
雲染稍做思索,起身來到鋪着錦緞的桌邊,看了半天還是端起冒着熱氣的乳茶喝了一口。
好甜。怪不得越曦那麼喜歡研制甜酒。
“這樣可以了吧?”看這侍女的模樣年紀還小,她也實在不忍心,“你起來吧。”
侍女感激一笑,叩了兩個頭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退至門邊侯着。
也不知道那十方國君什麼時候能來。雲染問道:“你們這位君上多大年紀?脾性如何?”
侍女搖頭:“不能說。任何人都不能議論君上的。”
哦,那脾氣一定差極了。
雲染想了想,又問:“那你們這後宮之中有多少嫔妃?誰最受寵?誰最不受寵?”她想了解一下越昭母親在宮中的處境,怕這小侍女起疑忙又加一句,“我們夜南皇帝的宮闱可還是空着的,哎——這總不算議論你們君上吧。”
侍女想了想,似乎也覺得沒什麼可避諱的,衆人都很清楚現在後宮的局勢。
“我們君上共有嫔妃六十七位,最受寵的應該是莊妃和玥嫔,最不受寵的......”她思索了一番說道,“應該是盈妃吧。”
越昭的母親竟然是最不受寵的?
“為什麼盈妃最不受寵?她不好看嗎?”雲染捏了顆花生嚼着,像是唠家常一樣随口問道。
侍女搖頭:“不是!剛進宮時她也是很好看的,不過再好看的人也會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呀!”
雲染不屑道:“這麼說,是因為盈妃不再年輕漂亮了所以就不讨你們君上喜歡了?”
怪不得他後宮女人數量如此之多,感情也是個薄情寡義喜新厭舊的。
“嗯......也不完全是。”侍女想了想,解釋道,“不再年輕隻是一點,主要是盈妃娘娘進宮這麼久了一直沒給過君上好臉,再加上身體不好,就會比旁的娘娘們憔悴的更快,一來二去的,君上也就厭煩了。”
原來是這樣,雲染這下明白了。隻是盈妃這麼沒地位,連見她一面怕是都難。
麻煩了。
一籌莫展之際,朦胧的紗窗外似有幾個人影一晃而過。就見那小侍女很機靈的轉了個身去暖閣門外的殿中跪下。
“君上。”
“嗯,她人呢?”
“回君上,在裡面。”
聲音聽起來不算年輕,沒一會兒,進來個一身朱提色寬袍的男人,正面用金線繡了不知是什麼紋樣,左不過是他們十方的圖騰或者瑞獸罷了。這男人看起來四十多歲的樣子,身形魁梧,身高挺拔,他的顴骨偏高,眼眶深邃,長了一副脾氣不太好的臉。
這位就是十方的國君?
一旁的宮人喝道:“大膽!見了君上敢不下跪,居然還直視君上?”
雲染掃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我是夜南人,要跪也隻跪我們夜南的皇上。”
十方國君居高臨下的看着比自己身高矮了不止一個頭的雲染,卻是沒為她的話做出什麼反應,“你叫什麼名字?”
雲染輕笑一聲:“我叫雲染。”
“雲染。”他把這名字在口中重複了一遍,目光犀利,“你來我們十方做什麼?是容烨讓你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