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兒覺得柳南絮是在和自己開玩笑,都準備好要翻白眼了,見柳南絮舉起手機,在上面再次按下一個數字,立刻回答:“莫甯。”
柳南絮把拿手機的手垂下,又問:“你肯定我們認識?不是在為了阻止我報警開的玩笑?”
莫甯不知道柳南絮到底在搞什麼鬼,又生怕他按下最後一個數字,隻能無奈地解釋。
“我肯定咱倆認識,不認識的話我怎麼會知道你的名字,要是想阻止你報警的話,直接沖過來趁你不注意奪走你的手機摔了不就行了,至于和你一起站在這裡被行人用八卦的眼神打量嗎?”
“你瞧門衛室的大爺,一直瞅着我們,都不帶往别處瞧一眼的。”
柳南絮把認識的人在心裡來來回回翻了個遍,确定自己不認識一個叫“莫甯”的人,說:“但是我也肯定自己沒聽過你的名字,更不認識你,要不你證明一下?”
“我剛上幼兒園那會兒,你嘲笑我是個愛哭鬼。”
“我寫作業搞不懂讓你教我,你又嘲笑我笨。”
“你上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因為次次考試第一被班裡幾個學生約架,你以理服人把約架變成比刷題,還拽上我一個一年級的,我不負衆望墊了底,他們覺得有了面子,從此和你握手言和。”
“這麼不要臉的事,你居然都能給忘了?”
少時玩伴把自己忘得一幹二淨,莫甯的心情從一開始的無奈逐漸轉變成氣急敗壞,越說越生氣,越生氣越說。
“咱倆也算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我被你坑了那麼多次都還經常跟在你屁股後面轉。”
“雖然長大後因為我到隔壁市上初中,你出省上大學,咱倆就沒怎麼見過了,但是那也不至于連我的名字都不記得了吧?”
“虧我隻憑一個後腦勺就認出了你,不帶你這樣的。”
莫甯說得口幹舌燥,柳南絮卻對她說的這些事連一個畫面都想象不出來。
雖然沒辦法确定莫甯說的關于他們之間的往事是真是假,但是柳南絮認同了“報警沒用”這種說法。
幼兒園的放學鈴聲在莫甯沉溺于證明自己沒有說謊的時候就已經響起,之後一直是孩子們排隊前往食堂的動靜。
這說明已經到正午了。
身後明顯增多的人流和車流也證實了這一點。
既然如此,堵在人行道上的黃色的校車不可能不被除他和莫甯之外的人注意到,更不可能沒有人前來圍觀以及報警,除非就像莫甯說的——旁人都看不到。
“不對啊!你的記性不是一直很好嗎?小時候看故事書,每次都是看一遍就能記住了。”
“你就算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也不應該連我這個人都不記得吧?我媽和許阿姨玩得那麼好,這麼多年許阿姨就沒有在你面前提起過我家?”
莫甯還在念念叨叨,柳南絮沒管她,垂眼去看校車的車牌号。
豫MMP443。
果然又是這個。
從小到大,柳南絮經常被誇贊記性好,但他其實并不敢保證自己的記憶力一定可靠。
要不是由于校車在早上為了趕路臨時到非機動車道上蹭了一段路,他離得近留意了一下車牌,柳南絮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世界上會有這麼離奇的事情。
離奇到駭人的地步。
車牌号确認過後,柳南絮強迫自己把視線上移,透過透明玻璃,他再次看到裡面的畫面。
除了凄慘,還是凄慘。
柳南絮覺得自己聞到的應該是血腥味兒,而不是帶着濃霧味道的空氣。
“柳南絮,”莫甯及時察覺出不對勁,喊了一聲連忙上前把人拽停,“我數過了,九個人,你别看了。”
她知道柳南絮暈血,打小就暈。
好在死亡校車上的血迹不多,幾乎全都集中在司機那裡。
柳南絮聽到答案仍舊不肯停下腳步,莫甯用蠻力,他也用蠻力,硬是帶着人姑娘繞校車走了一圈。
校車内并沒有坐滿,空着大半,挨個查了一遍,七個小孩子,再帶上一個司機和一個女老師,總共就是九個人。
這些人的結果是……全部身亡。
死狀非常非常慘。
小孩子們躺在座椅上,呈蜷縮狀态,雙手和雙腳還都用繩子綁着,緻命傷在脖子上,傷口細長且深,柳南絮初步猜測是被利刃割破的。
最奇怪的是,并沒有血迹從他們的傷口處滲出,不管是身上還是别的地方,都沒有血迹。
司機臉上戴着口罩,頭上扣着一頂鴨舌帽,臉趴在方向盤上,雙手僵硬下垂,額角有一灘血迹。這種情況要麼是被人砸傷的,要麼就是他自己撞傷的,但并沒有到要命的程度。
柳南絮眼尖地注意到車門的門縫上有血迹,繞到另一側湊近了些往裡面仔細看,可遮擋太多,還是沒能看清。
女老師相當年輕,忽略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能看出來是個很漂亮的人,感覺才剛大學畢業沒多久的樣子。
她趴在最前面的過道上,腦袋揚着,大概是在努力往前看,胳膊同樣向前伸,手做出拉扯的形态,嘴巴被一塊紅色的布堵着,始終睜開的雙眼中滿滿都是對于死亡的恐懼,馬尾的發型亂糟糟的,皮筋松松垮垮滑落到頭發中間偏下點的位置,結合臉上的傷,大概率是和兇手對抗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