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回歸後,遲意在寂寥的月色下久久回不了神。
他不敢放任自己去想剛剛是不是做了一場重來一次的美夢,夢醒了,安語鶴依舊隻是貼近他心口的那一小捧灰。
他于是就那麼呆呆站在浪裡,像是丢了重要東西的小孩。
良久,不遠處的祖孫注意到了他,老人主動過來向他道:“小夥子,你怎麼啦?”
“我……”
甫一開口,遲意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不成樣子,他勉力清了下嗓子,道:“我沒事。”
老人見這年輕人失魂落魄的,怎麼也不像沒事的樣子,又勸道:“你先回來,好嗎,有什麼難過的事,可以和我說說。”
遲意順着老人的目光低頭看去,這才發現海水已經沒過了他的腰,老人可能以為他是要尋短見。
怕吓着老人,遲意擡腳往岸邊一步步走回來,渾身上下都僵硬得生鏽了一般生澀難行。
兩步過去,衣物摩擦間,他再也沒法忽視抵在心口的絨袋的觸感。
心髒狂跳起來,他一邊默念“不會的,不會的”,一邊抖着手掏出手機,試圖通過搜索來證明點什麼。
然而早在他下高鐵時就剩百分之二十電的手機,此時也終于難以為繼,屏幕閃了兩下,宣告罷工。
遲意在岸邊老人關切的目光中一步步挪了回來,他不知所措地握着手機看向老人,澀聲道:“奶奶,我手機沒電了,請問您的手機能借我搜個東西嗎?”
老人點頭,把手機遞了過去。
遲意道謝接過,在老年式的巨大字體中艱難地找到浏覽器,随後輸入“遲意初舞台”幾個字。
他迫切地需要知道之前發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場虛假的夢。
明明連平行世界的可能性他都安然接受了,憑什麼要讓他在經曆過失而複得後,又告訴他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邊的信号不大好,輸入後,屏幕上代表加載中的圈轉了足足十幾圈。
遲意的指尖不安地敲着腿。
終于,搜索有了結果,《花期一百年》的前奏在空曠的海灘上響起。
遲意的心髒重重落回原處。
他仍然不放心,又把進度條往後拖了拖,反複确認了幾遍,發現确實是他重來一遍表演的,這才呼出一口氣。
雖然正值夏日,但他整條褲子和半身衣服都濕透了,黏在皮膚上,海風拂過,遲意在劫後餘生中打了個冷顫。
他将手機還給老人,鄭重地道了第二次謝。
老人接着他沒有關掉的頁面看了兩眼,訝然道:“這個是你嗎小夥子?”
遲意點點頭,正欲回民宿處理一下自己,卻聽老人接着道:“唱得可真好啊,跳得也好,我孫女也喜歡跳舞,趕明兒我也給她看看。”
老人的小孫女剛好過來,小女孩在她滿滿的沙灘玩具小桶中挑挑揀揀,挑出兩枚十分完整漂亮的貝殼,踮起腳向遲意道:“哥哥,别難過啦,我把今天撿到的最好看的貝殼送你。”
遲意努力笑笑彎下腰接過貝殼,和小女孩道了謝。
老人和藹地看着他:“貝殼還會有更好看的,明天也一定會更好的,别輕易放棄自己呀。”
遲意眼眶一熱,沒去解釋,認真道:“放心吧,奶奶,我不會再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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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意下午到時火急火燎的樣子就讓老闆多關注了幾眼,這下滴答着半身水回來,更是把老闆吓得魂飛魄散。
老闆沒敢多問,隻好先給他找了套幹淨的衣服和充電線,放遲意一個人先回了房。
他把半死不活的手機充上電,等了半分鐘發現還是開不了機,隻好先沖到浴室去沖了個三分鐘的快澡,沖完出來,手機終于顯出了一個電池的圖标。
遲意坐在床邊,頭發往下滴答着水,一動不動地等手機老牛拉磨般開機。
此時,敲門聲響起,民宿老闆在外道:“帥哥,我給你煮了碗面,你吃點吧。”
遲意不好拂了老闆的好意,打開門,道了今晚的不知道第幾個謝。
老闆送了面也沒走,猶豫好半天,斟酌着道:“你要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和我講講,放心,我嘴可嚴了,而且咱倆都不認識,我也沒地兒給别人說。”
遲意對小心翼翼的善意哭笑不得:“放心吧老闆,剛剛是出了一點意外,我沒有尋死的打算。”
說罷他又當着老闆的面吞了一口面,好不吝啬地誇了老闆的手藝,老闆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手機終于複活,遲意又去搜了唐緘的第一次公演舞台,發現确實如他記憶中一般更改了“因傷退賽”,接着又去搜他們團的百度百科,确認是不是仍然是他們七個人。
然而這一搜,讓他搜出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他搜出了一套他記憶中從來沒拍過的公式照。
遲意覺得蹊跷,在他記憶中,最常被用的公式照是剛成團時拍的一套棕色西裝照片,他記得那套照片幾乎把每個人都修得自己也認不出來,這套卻非常恰到好處。
他截了圖,又換了一個浏覽器,得償所願地搜到了他印象裡的那套醜照片。
于是他給這套也截了圖,切回剛剛的浏覽器,卻發現那邊的公式照也變成了同樣的棕色西裝,那套他沒有印象的公式照好像從未出現過。
還好他剛剛都截了圖,證明不是自己在做夢。
實在想不通,遲意給遊柏打了個電話。
這幾天樂隊的朋友們通過新聞知道出了大事,但怎麼也聯系不到他,已經快急瘋了。
尤其是遊柏知道遲意喜歡安語鶴,但愣是電話也打不通,人也找不到,擔心得遊柏長了兩個潰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