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們早就在他忘了的地方遇到過。
遲意終于明白了為什麼重來一次後,在遲意問及安語鶴何時何地聽過他們的歌時,安語鶴會露出那種欲言又止的神色。
明白了為什麼重來一次後,安語鶴說,《花期一百年》是他最喜歡的歌,沒有之一。
明白了為什麼重來一次後,安語鶴對他表現出了比其他陌生隊友更多的關切,而他不管和安語鶴提出什麼,安語鶴都能欣然接納。
因為他隻向安語鶴走了一步,安語鶴卻早早就等在那裡了。
遲意猜測是因為他沒能改變安語鶴已死這個既定事實,因此他留下的死物也都沒有随他改變了部分過去而改變,在信上他們仍是在節目裡都沒有多說過幾句話的樣子。
“我要去見他。”遲意折好信紙,蓦然起身。
“什麼?”橙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方才帶遲意來到自己的房間裡,拿出了這封被他收好的信交給對方,遲意便在他房間的椅子上坐下就地讀起來。
遲意讀信的時候他便在自己的床上發呆,不想他還在神遊,這人突然騰得站起來,不由分說就要走。
橙澄沒看過安語鶴的信,但大概能猜到寫了什麼。
在沒有将信交給遲意之前,他想過遲意看完可能會崩潰、大哭,甚至可能會用拒絕看的方式來自欺欺人,但唯獨沒想過會是這麼平靜的反應。
要不是發抖的手暴露了遲意的心情,橙澄幾乎要以為遲意終于瘋了。
……不過也不遠了就是。
“你沒聽錯,我要去找他。”
遲意将信妥帖地疊好,狀似冷靜地和橙澄說:“我能找到他。”
橙澄被吓得魂飛魄散,趕緊堵在門口:“你别想不開啊遲意!小鶴給你寫信也不是讓你和他……和他殉情啊!”
遲意見橙澄把門堵得死死的,做了兩個腹式深呼吸,手總算不那麼抖了:“你真的信他是自殺的嗎?”
橙澄果斷搖頭。
“我沒想去死,你信我,一句兩句解釋不清,總之我要去見他,就現在。”
橙澄不知道遲意在發什麼瘋,隻憑直覺勸道:“你先冷靜一點,我們複盤一下之前的事,聊清楚了你再走。不然你悶頭找有什麼結果?”
“有什麼可複盤的?”
那一句“喜歡”簡直灼痛了遲意的雙眼,他緊攥着那封信根本不敢細想字裡行間的細節,也不敢給自己多留時間去回憶,片刻不停地就要去找回去見他的辦法。
“你難道就不覺得從很久以前開始,小鶴的狀态就很奇怪了嗎?”橙澄看遲意實在不對勁,堵在門口使勁捏了下對方的肩,企圖讓他回神,“你難道就不覺得自從我們音源洩露之後,就發生了很多奇怪的事嗎?”
遲意的腦袋裡一團漿糊,不太跟得上橙澄的思路:“和音源洩露有什麼關系?哪方面奇怪的事?”
固然橙澄脾氣一向很好,這幾天心力交瘁下來也十分焦躁。
他面色疲憊地歎了口氣,讓開門:“你,現在先去洗把臉冷靜一下,我在客廳等你。”
一刻鐘後,遲意強行壓下了心中翻湧的其他情緒,與橙澄面對面坐在客廳的環形沙發上。
橙澄用剛剛的時間,找了一個溫和的話頭:“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巡演那段時間,小鶴的所有表演服裝全都是膝蓋以下的長褲?”
這個問題太過奇怪,遲意很摸不着頭腦:“什麼意思?他的衣服不都是早早搭好的嗎?還是你給他搭的?”
橙澄長長呼出一口氣:“我們一巡第一站之後,你們都有其他安排不在北京,有那麼兩三天,這邊隻有我和小鶴在家。有一天晚上我問他吃什麼,一起點外賣,他說有朋友來這邊工作了,正好兩個人都有空,就一起出去吃飯。”
“那天晚上我就一個人在這裡坐着看電影,不知道什麼時候看睡着了,突然聽到很大的摔門聲。我被那個聲音吓醒,走到門口……”橙澄艱難地說,“看到小鶴右腿全是血,坐在門口的地上。”
遲意順着橙澄的目光看向門口,好像看到在那裡縮成一團的人,克制住滿腔驚詫,聽橙澄繼續說。
“他那時候看起來意識已經不大清醒了,我說了好幾遍我的名字他才認出來我,然後他就抓着我讓我給他放一缸冷水,把他扔進去。”橙澄揉了揉臉,“一缸水沒一會兒就染紅了,我當時吓死了,但他拉着我不讓我打120,等他自己清醒之後就讓我幫他拿來紗布和藥,也不讓我動,他自己把傷口纏好了。”
遲意想不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急切問道:“那他的傷……”
橙澄灌了兩口冷水,試圖壓下嗓音中的哽咽,然而失敗了:“我問他大腿上的傷是怎麼弄的,他隻說是自己劃的……他都那樣了,還濕哒哒地安慰我别怕、很快就會好的,拜托我在接下來的巡演裡給他搭一些長褲,不能露出來傷口。”
“我當時看到了他腿上的傷,不至于深到需要縫針,但有很多道,像是自己抓着什麼東西用力劃的。”
“那件事之後,我想了又想,他當時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像……”
橙澄的話戛然而止,遲意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怎麼看怎麼像被下了藥之後,用劃傷自己保持清醒。
這一天之中,接二連三收到的信息量太大,遲意感覺腦袋裡面不知道哪根神經突突跳,他狠狠摁住太陽穴:“你沒問……”
話音未落,他自己先反應過來了。
安語鶴打定主意不說的事,别人怎麼可能從他嘴裡問出來?
兩人相對無言了一分鐘,橙澄調整好了情緒,繼續道:“那天之後,除了他偶爾會提醒我幫他搭長褲、說服造型師以外,一切都很自然,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